聞天祥評 / 郭利斯馬基的勞工階級三部曲 - 電影

《天堂孤影》《亞利爾號》《火柴廠的女孩》：
郭利斯馬基的勞工階級三部曲 / 聞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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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金馬影展因為邀到了郭利斯馬基（Aki Kaurismaki）的最新傑作
《希望在世界另一端》（The Other Side of Hope）因此動了為他做專題的念頭。
但在數量限制之下，取捨真是個難題。


金馬影展自 1990 年引進《列寧格勒牛仔征美記》
（Leningrad Cowboys Go America）起，幾乎就沒錯過他的作品。
因此影展部決定往前挖寶，好不容易邀得他難得一見的處女作
《罪與罰》（Crime and Punishment, 1983）。

另外，《天堂孤影》（Shadows in Paradise, 1986）與
《亞利爾號》（Ariel, 1988）這兩部首度登上台灣大銀幕的作品
再加上《火柴廠的女孩》（The Match Factory Girl , 1990），
也完整補齊了郭利斯馬基著名的「勞工階級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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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孤影》是郭利斯馬基與凱蒂奧提南、馬蒂佩龍帕
（他已在 1995 年過世，所以 1996 年的《流雲世事》片末特別提獻給他）
這兩位班底演員共同合作的起點。

馬蒂佩龍帕在《罪與罰》還只是個小角色，在本片則大有發揮，
飾演的清潔車司機被同事說動共同創業，不料對方突然病發身亡，生活就這麼卡住了。
而女主角本來是超市收銀員，一個小小的善意、透過一個 OK 繃，
就這麼簡單地牽繫起兩人的關係。


郭利斯馬基片中的演員動作稀少、表情木納、話語短促、
而且總在吞雲吐霧等等特色，在這部片子就已是牢牢的作者標籤。
男主角雖然善良、正直，必要時也能勇敢與柔情，
但拍起他和女主角之間欲言又止的「浪漫」，郭利斯馬基可是很「酷」的。

只見海邊、沙灘此等《彩雲飛》式的約會場景，
卻沒有「好美好美的沙，好美好美的你……」肉麻台詞，
只見男主角鼓起勇氣把女主角「撲倒」，
但接下來郭利斯馬基的鏡頭竟然是停在女主角攤在沙上的手腕
和還夾在指尖的那根菸（而不是擁吻）！


郭利斯馬基電影裡的男性情誼有種近乎梅爾維爾的堅貞和信賴。
但垃圾車司機和超市收銀員的兩性愛情卻沒這麼簡單。
他為她出頭，她有了新工作，身旁也多了個看起來更體面的追求者。

你可以不喜歡、但絕對可以理解她的猶豫：
經歷過失業和貧窮危機，是要選擇一種更好的生活，
還是選擇一個應該更愛你的男人？

其實女主角最後問男主角：「你可以養活我們兩個人嗎？」
表面上是一個問句，其實內心已經答允他了，而這來得一點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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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 年的《亞利爾號》
則是一部不斷在「倒楣」與「幸運」之間擺盪，
點出生命無常的作品。

男主角先是倒楣地失業、也失去親人，
但他繼承了一輛敞篷凱迪拉克，
決定遠赴首都赫爾辛基開創新生活。

但這輛看來拉風的跑車卻讓他在寒風冰雪中吃足苦頭
（因為他找不到收起敞篷的方法），
還碰到劫匪搶走他領出的所有存款。

雖然倒楣到只剩一輛車，他卻因為它結識了女主角、一個帶著兒子的單親媽媽。
男主角很可愛，有愛情也有同情，並不介意女主角帶著小孩。
眼見三人世界自得其樂，但後來遇到搶他錢的壞蛋，
他只想要回屬於自己的，卻被員警當做現行犯逮捕。

當法官高高在上地細數他罪名時，簡直可笑，弱勢的人卻只能默默承受；
直到獄警羞辱的話語出口，他才狠狠揮出一拳。
幸運的是他在獄中結識了改變他後半生的好哥兒們。


我特別喜歡《亞利爾號》的馬蒂佩龍帕，他不是男主角，而飾演兩肋插刀的獄友。
前面在獄中的表演有點神經質，但出獄後卻變得體面勇敢，
判若兩人卻又不突兀，跟郭利斯馬基的風格搭得天衣無縫。


這部片的結局也是離開。
只不過《天堂孤影》前往愛沙尼亞，《亞利爾號》卻航向中南美。
而唯一沒離開芬蘭的《火柴廠的女孩》卻因此有了玉石俱焚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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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片是我真正喜歡凱蒂奧提南的開始
（之後的《流雲世事》和《沒有過去的男人》我也非常愛）。

她飾演生活宛如一灘死水的女工，每天坐在機械旁邊從事枯燥的工作，
沒有愛人、看來也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甚至連父母與她的關係都極為冷淡。
那場他好不容易拿薪水買了一件自己喜愛的洋裝
卻被父親賞了一個耳光、被母親要求拿去退錢的戲，早已鋪好親情死亡的線索。

而這個尷尬的壁花小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美一次，不只是叛逆，
也顯示了她對愛的渴求並未枯竭，因此在酒吧邂逅的那名男子，在她來看，就是永遠了。


我後來才驚訝地發現，我一直不知道女主角叫什麼名字。
某種程度上，郭利斯馬基既讓我們以全知的角度觀看女主角的生活，
卻也讓我們和其他人一樣成了冷漠的一員。
直到女主角給那個男人寫信，告知他自己懷孕的消息，
紙短情長，若不是寫信或留言最後的署名，我壓根沒想過她叫什麼？


即使在面對一個平凡女性的不幸遭遇時，郭利斯馬基依然不讓他的電影掉一顆眼淚，
然而這股冰冷到幾乎可以聽見空氣聲音的質地，卻也逼現出人際的冷漠。
悲劇也是可以帶著笑容的，在郭利斯馬基的電影裡，這並非不可能。
哀莫大於心死，在做出決定之後，女孩面對這個世界，反而「從容」了起來。
從容到讓我為她滴下同情眼淚，即使她從頭到尾都沒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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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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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今天早上看了《火柴廠的女孩》真的好慘啊，
內心不斷想著，原來 27 年前就有關於邊緣人的電影了 QQ
雖然是冷漠又殘酷的現實悲劇，可是大膽的配色與擺設，
再加上一點點小小的黑色幽默，覺得這位導演真的很厲害！

昨天也看了《希望在世界另一端》，
是第一次看這位導演的電影
可是坐在日新一廳第四排看，眼睛有點累。

三部曲的另外兩場要下個週末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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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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