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祥談 / 鬼店 - 電影

誰開的鬼店？

https://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80926000849-26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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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為影展忙到天昏地暗，自以為有趣地學起傑克尼克遜（Jack Nicholson）
在電影《鬼店》（The Shining, 1980）裡的台詞：
「只有工作，沒有玩樂，快讓傑克變笨了。」
其實這些話在片裡並沒被「講」出來，而是打字在數百張的紙上
（可憐作這份苦工的幕後人員）。
仔細想想，這番光景恐怕更接近截稿日逼近的寫作夢魘吧！
而這部由史丹利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執導的老片竟然要上戲院了。

《鬼店》當年在歐美推出時，評價兩極。
首屆金酸莓獎甚至提名庫柏力克、雪莉杜娃（Shelley Duvall）
角逐年度最爛導演和女主角（結果反而顯示自己品味才糟）！
史蒂芬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也曾說他第一次看的時候並不喜歡，
之後卻像上癮一樣至少看了 25 遍。從新片《一級玩家》（Ready Player One, 2018）
引經據典的致敬程度看來，所言不虛。這也說明了《鬼店》的怪奇與魅力。

雖然改編自史蒂芬金（Stephen King）的小說，穿著恐怖類型的外衣，
但這部描述作家攜同妻兒看管一家在冬季關閉的度假飯店、順便寫作，
卻在封閉環境裡走火入魔的故事
（另外還有飯店過往發生的慘案以及作家兒子具備的「閃靈」天賦），
被導演大刀闊斧修改後，反而距離類型電影簡單但緊密的邏輯愈來愈遠；
而那些原本被視為瑕疵的謎團，卻成為日後影迷樂此不疲的功課。

例如紀錄片《鬼店之237號房》（Room 237, 2012）各種鉅細靡遺又天馬行空的推論
（印地安原住民、猶太與納粹、登月計畫都被指涉）就是一例；
但另一部紀錄片《我曾侍候過庫柏力克》（Filmworker, 2017）的主人翁、庫柏力克的
長期助理李昂維塔利（Leon Vitali）則曾反駁這些解釋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穿鑿附會。
但誰曉得一輩子嚴謹有加的大師，是不是故意留下這些線索或縫隙的啊？

而最悶的應該是原著作者史蒂芬金。

庫柏力克不用他的劇本就算了，
後來還找了另一位小說家黛安強生（Diane Johnson）來合寫。
史蒂芬金也不想扮啞巴吃黃連；他對電影的不滿，眾所皆知。
自己還大費周章在電影推出 17 年後，全程參與製作了電視迷你影集《史蒂芬金之鬼店》
（The Shining, 1997），一副深怕不忠於原著的模樣。
到頭來卻只是更加深庫柏力克電影版的經典地位。

這種苦，安東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更早就嘗過。
因為同樣由庫柏力克執導的《發條橘子》（A Clockwork Orange, 1971）
與原著大相逕庭的布局，及其夾帶爭議與大膽的好評，
讓不少因影片慕名而來的讀者（觀眾）誤會了小說作家的原意。

說青出於藍嘛！可能有人不以為然。但文學與電影的建交，這類糾纏永遠牽扯不完。
無可否認，今日《鬼店》的盛名，電影是蓋過小說了。
除了高度風格化的表演，庫柏力克對時間邏輯、空間觀念、聲音影像的獨到見解，
以及教科書級的攝影機運動，都讓這部不甚標準的恐怖片，有著非凡的內涵與外觀，
即使有人覺得無聊、欠缺感官刺激，卻累積了愈來愈多死忠追隨者。

然而這部電影在台灣可謂命運多舛。

有一說它長年被禁演。但根據報載，它在 1983 年 4 月理應上過片，除非臨時被抽掉。
因為我還查得到當時民生影話有評論指其
「絕對具備著不同於一般廉價恐怖片的藝術性，卻被那些有瑕疵的靈鬼情節損害了」
（指其難以理解的結局及對閃靈能力的描述）；
同時，第 175 期的世界電影雜誌也有《鬼店》的要目；
記者孟莉萍、楊士琪也在當時報端的院線新片介紹提及
「叫人想不通這樣一部恐怖至極的電影，為什麼會被列為『普』級」？

依此推斷，即使晚了快三年才得以上映，當時放的《鬼店》也不可能是完整版。
先不論男主角追殺妻兒的情節或是血漿瀑布從電梯傾洩而出的景觀，
光是那場浴室美女三點全露與主角擁吻後化為腐身老嫗的場面，
應該就被直接宣判出局了。這或許也是本片 DVD 延宕多年的原因吧？

依目前電檢尺度，《鬼店》實在沒理由不能問世。
諷刺的是，影迷這些年在影展或戲院看了一部又一部與它有關的電影，它卻姍姍來遲。
原本被視為模稜兩可、故弄玄虛的鬼片，
如今擠身殿堂神作，這當中的變化，也夠令人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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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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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我曾侍候過庫柏力克》超好看，當年在金馬影展早上看《亂世兒女》，
晚上看這部紀錄片，當時只看過《發條橘子》的我，卻深受感動啊！
《鬼店》這次要上院線，好期待啊，一直沒時間看這部，第一次就大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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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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