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護士/殺人天使 Lucia de B. (2014 荷蘭片) - 電影

本片線上看連結，可 V 去 Disney+ 荷蘭平台搭配字幕翻譯欣賞：
https://www.disneyplus.com/nl-nl/movies/lucia-de-b/6DWdWh8zGWQF


這個月訂 Disney+最後一天要看什麼片？就在荷蘭平台打開久仰大名的司法驚悚片 Lucia de B.(2014)，由得過不少歐洲獎項的荷蘭導演 Paula van der Oest 執導、當年有報 2015 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還入了短名單！此片在台灣網購 DVD市場中可見中譯片名《被告護士》與《殺人天使》兩種，片名所指的護士 Lucia de Berk倒是「真人真事」真受司法冤屈纏訟九年羈押六年！終於到了 2009 重新審理 2010 判決無罪 2013 拍成電影 2014 荷蘭上映。這故事在中文世界也許沒幾人知曉，不過今年初「泛科學」網站上有人寫了篇案例分享，查查荷文維基就知背後還更錯綜複雜：
https://www.moviemeter.com/images/cover/93000/93806.jpg


此案引起近年法界極大爭議的點在於「統計」：你真能用統計分析算出「某人與命案交會」的極小機率、就列他為嫌犯甚至定他的罪嗎？這雖然理性想來怎麼看都怪怪的、應該不能算是 hard evidence？但司法實務未必理性反而充滿熱血正義、加上媒體群眾甚至文學渲染更充滿感性激情！當「這也太巧了吧」的憤懣不平已置入人心、對「天網恢恢」的渴望已深植人心，當警方低調查起案來都有預設立場與既定方向、各種證人表述與現象解讀都順這方向加油添醋時，你就算矢口否認外面就算沒具體證據、媒體風向早已無法接受無罪開釋！連司法都要訴說動人故事以不負萬民！

不過說到「說故事」這回事，最會說故事的不就是電影人嗎 XD 因此這片不管拍得再司法不公體制顢頇媒體嗜血民眾激情、再媲美好萊塢來勢洶洶提名奧斯卡？我還是傾向別太把自己投入那情境、而要隨時比對史實保持距離。先簡單回顧荷文維基上整理出的「史實」吧：2001年荷蘭海牙「茱莉安娜兒童醫院」新生兒住院部門護士 Lucia，在一次夜班手上一位男嬰遇緊急狀況急救無效，沒想到醫院內部調查竟指向「非自然死亡」、追究當晚當班醫護責任時鎖定了她挖下去、竟發現她一年內就在當班時經手七位嬰兒死亡、加上過去其他醫院類似經歷這機率只有「34億分之一」！
https://images.pathe-thuis.nl/10606_1920x1080.jpg


於是 Lucia被列為嫌犯被檢方控訴，整個司法辯論也圍繞著「34億分之一」彷彿已是一切命題的前提，然後基於這前提去建構其他犯意與動機，當然這建構就是個「說故事」過程語不驚人死不休：她喜歡讀史蒂芬金、她夢想寫犯罪小說、她日記本裡也不少天馬行空的犯罪故事筆記，這些都被檢警如獲至寶推論她「連環殺人魔」的可能、甚至犯罪心理學家與犯罪小說家都加入了這討論過程；她年少有其扭曲的家庭背景、她長大工作時有強迫態度使命必達、她還愛算塔羅牌信怪力亂神？凡此種種也都被拼湊起來加油添醋成為扭曲殺機。只是一翻兩瞪眼的 hard evidence何在呢？

拉開距離回頭看來有點尷尬，但在當下法庭現場又彷彿理所當然：當機率極低相關性極高時已不須 hard evidence、既然她每次都在而院方也做出「非自然死亡」已可確認連結，美國司法多少判例都用統計判下去了、難道我們荷蘭司法就只能雙手一攤令正義蒙塵？只是這背後，也還有許多其他因素值得再多挖掘：(1) 34億分之一的統計是司法心理學家做的，那取樣與計算方法真的專業嗎？(2) 嬰兒們「非自然死亡」結論都院方自己做的，難道不該委外交由「公正第三方」來做？(3) 統計時專挑一人節選一年來做數字很驚人，但若每年都做每人都做比較看看真有那麼獨特嗎？
https://independentfilms.nl/wp-content/uploads/2016/10/still10-10-1920x1080.jpg


這些盲點就成為本片基礎，而本片在僅留下護士主角 Lucia把其他角色全部虛構重組的處理下，要提出的則是各種「人治」的弊端：(1) 檢方，並非業績導向努力起訴、亦非正義導向公正持平，而是若有起訴就要成功一切為檢方形象！因此一開始沒發現統計潛力時姿態消極、一發現統計潛力後如獲至寶使命必達絕不放手、甚至忽視新證無視異見還集體排擠心懷異見者！(2) 院方，本就持續有重症新生兒在院死亡，但發現 Lucia剛好經手兩個死亡時就有意無意拿她當代罪羔羊，這偏見下死因調查不夠精準科學仍草率提交、甚至以職涯未來暗示護士們做出對 Lucia的不利證詞！

(3) 媒體，院方在調查中違反「偵查不公開」主動洩漏消息後，媒體一呼百應打蛇隨棍上、繪聲繪影快速產製「連環殺人魔」的超戲劇故事！無知大眾也很快被帶風向當 Lucia全民公敵；(4) 警方，帶著先見空降辦案都射箭畫靶捕風捉影、律師不在場就聲色俱厲極具誘導性，Lucia 的家庭背景日常習慣乃至生活器物，無一不能移花接木成為素材支持「殺人魔」敘事；(5) 法院，明知沒有 Hard Evidence只有統計機率指向 Lucia嫌疑，仍援引美國判例一次次無視辯方，定讞後以「程序已完整」之名無視最新證據拒絕重啟調查，彷彿司法有如「皇后貞操」般若有質疑就是污衊！
https://www.serietotaal.nl/images/nieuws/t/lnw4qmyrg86b-full.jpg


史實案件後期是有多領域科學家各自研究戳破盲點訴請重啟調查，但本片體恤觀眾程度不敢談太多專業 XD 就把科學論辯簡化帶過，倒是把整個「人治弊端」濃縮為幾個角色、透過代表體制希望的良心主角穿針引線見證思辨深自檢討：年輕女主角 Judith 是個剛寫完碩論的法學高才生，第一份工作來當檢察官助理本躊躇滿志，誰知老闆不讓她查案先讓她整理資料、她竟把「整理資料」這事做到百分之兩百：資料分析與統計，可以算出極小機率得出極大巧合指向高度嫌疑，光用數學就能揪出真兇令老闆眼睛一亮發現新大陸！但這「統計辦案」到底是新大陸、還是潘朵拉盒子？

果然訴訟一做下去整個司法機器已再難回頭！尤其當對辯方明顯有利的事證漸漸出籠時、更新科技做的更科學化驗終於到來時，小助理 Judith 不論在法庭現場在庭外媒體還是在自家檢察官辦公室，都可以明顯感覺到一股「勢頭不妙」的山雨欲來感、令司法高官們頭洗一半又拉不下臉承認錯誤而心生「粉飾太平」！甚至也很像好萊塢地 Judith 一提異見就被長官們互使眼色開始凍結、想多查資料就被委以其他工作有意無意支開、後來乾脆禁止她接近此案還派專員緊盯她行蹤、令 Judith 不得不聲東擊西偷天換日搜出關鍵資料向外爆料！搞得這麼千驚萬險能換得遲來正義嗎？
https://independentfilms.nl/wp-content/uploads/2016/10/still9-12-1920x1080.jpg


洗清冤屈的遲來正義當然是有的，不然 Lucia還是個殺人魔那本片也不用拍了 XD 只是這個過程真的這麼戲劇化嗎？每一個片中拍出的司法怠惰與人治弊端真的都符合史實嗎？甚至本片對各個體制直指的「陰謀論」真的沒有踩到紅線嗎？就算把當事人名字都改了角色都重組了這樣仍無抹黑之嫌嗎？這很複雜，你可以說這是「劇情電影」只 "inspired by"真人真事毋須太嚴格審視，不過女主角 Judith 代言的史實爆料者 Metta de Noo 看完電影也只嘆口氣「很遺憾這並沒基於史實」，也許這多少使他們這些史實倡議者的努力被英雄化了？或是他們面對的司法高牆被妖魔化了？

總之此片視覺冷峻嚴肅、節奏俐落緊張、氣氛山雨欲來、處境鬼影幢幢，雖然 Judith 本身並無什麼危險、但心懷理性與正義者行走體制竟處處感到凝視與敵意！至於她不惜丟飯碗也要幫忙平反的事主 Lucia呢？只聽她這醜女看到漂亮女主就有氣：「妳美麗聰慧前途似錦」永遠不會懂我們的痛，我們人醜也罷了人設還更不討喜「無論妳說什麼都永遠是假、無論妳做什麼都永遠是錯」，「如果妳穿短裙妳就是妓女、如果妳穿端莊妳就是假掰」，「妳坐直就是過度自信、妳坐歪就是心懷鬼胎」令美女主角聽到抬不起頭來 XD 此片瑕疵難免但充滿警世感，推薦有興趣者 D+ 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t_SJb35S10

--
文末附上此案的英文維基百科整理，以及「泛科學」網站的介紹文。由於案情還頗複雜牽涉多種專業，我文中描述可能有誤解之處，還請包涵並不吝指正。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ucia_de_Berk
https://pansci.asia/archives/3616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