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德國醫生 - 懸疑

很會拍青少年的阿根廷導演露西亞普恩佐，這次在
新作"親愛的德國醫生"中，同樣將焦點鎖定在體格
異於常人的女孩"莉莉"，用介於童稚與早熟超齡的
的曖昧灰色地帶、特殊視角，帶引觀眾認識這名風
度翩翩、神秘的德國醫生。


我覺得本片拍得最好的幾個段落，一是開頭德國醫生
和莉莉初相遇，接著跟車來到旅館的片段。一大段開
車的段落，配合廣大貧瘠的荒蕪地景，時而降臨的滂
沱大雨，又瞬間轉換氣息場域，讓人置身暴鬱毀壞的
困乏窘境。車內兒童時而談笑遊戲，時而依偎安睡，
對照幾名成人心中程度不一的猜疑、排擠、不信任、
或陷入對過往時光包藏秘密的無限迴圈，都在在向我
們暗示即將開啟一個懸宕、震顫、直線向前的線性歷
史，沒有退路。一如車子進入旅館前，必須推開那道
作為阻擋的橫木。德國醫生跟車來到此地，即與父親
握手而後離去，留下略為惆悵的莉莉(印象中應該是在
此處上片頭字幕)。這個略微浮凸、懸而未決、充滿餘
味的開頭，恰好為影片的懸疑性定調，而其中"開始--
結束"、"收束--開展"互為顛倒、雙關、互文的隱微意
涵，又與女孩"飛速--遲緩"特異的成長生心理產生有趣
的曖昧聯想。



但也許正是此種懸疑性將故事包裝得太過繁複，"親愛的
德國醫生"有別於導演前作"我是男生，也是女生"獨有的
纖弱敏感、成熟傷感游刃有餘，"親愛的德國醫生"在翩
翩風範下，盡顯得過於保守工整，少了一分瘋狂的特立之
姿，特別是導演還特地選用女孩觀點來說這個故事。尤其
飾演莉莉的Florencia Bado，身形矮小瘦弱的兒童身材，
卻搭上一張成熟的大人臉孔，每一次和德國醫生談起關於
身體的一切發展可能，彷彿進行的是一場培養蘿莉型塑完
美女神的性愛試煉。德國醫生執著的完美人種納粹主義，
拉拔的不只是莉莉的身高，生理荷爾蒙的催生與兩人相處
心理上的催情，同時又迴射到莉莉母親身上。德國醫生執
迷的是莉莉的身體(由特異不完美趨向正常完美)，但感情
上的連結卻直直連向曾在德國學校擁有美好回憶的莉莉母
親。(母親亦將孩子送入德國學校學習)毀壞衰敗的納粹主
義，在這塊新生土地，仿如春風吹又生般地同時進行生心
理的性愛交媾。而母親與莉莉倫理關係上的不可侵犯，恰
好又與德國醫生分屬男性父權的兩種角色(丈夫與父親)產
生宰制與孕育的雙重關係。


加以洋娃娃工廠的明喻，"親愛的德國醫生"應該有更多空間
來輻射處理""父親、母親、莉莉、德國醫生"的四角關係才是
。而莉莉因早產而致的缺陷身型，反而得到德國醫生的注意
重視(先不論其企圖)，放在男女戀愛關係中，無論是莉莉或
德國醫生，都同是對方欲擒故縱、追逐閃躲的對象。



片中我喜歡的另外一個片段，即是伴隨德國學校內部勢力串
聯，一切風雨欲來的驚蟄時刻，突然插入青春男女樹林調情
追逐。無論是狂風掃落葉式的橫衝直撞，無視自然靜謐，打
擾連連;又或小兒嬉戲般匍匐觀察"隔壁"神秘的鄰居以及飛來
飛去永遠不見人影的水上飛機。這些青春躁動的片段，除了
是導演本來就拿手的部分，搭配對比本片特出的懸疑調性，
既沉潛溫潤了謎底揭曉前必經的重重關卡，亦提醒了我們所
有歷史的發生編製都是由青春而至老鬱的。



在一切真相大白後，德國醫生對莉莉揭露現實醜惡的一面。
他仍然同父親般威嚴慈愛--每個父親面對孩子、每個孩子面
對父親，僅是時候到了或突如其來見證成長殘酷時，不論哪
一方，哪個不是感到心驚、羞辱、無所適從? 德國醫生拿起
小刀俐落一劃，就在我們以為衝突危險即將發生，卻僅是直到
最後一刻仍依從自己對身高實驗的完美標準(實驗尚未結束)這
麼一個簡單執拗的觀念與行動;但伴隨莉莉急速落下的眼淚，
鋒利的刀緣刻印劃破的，仿如是繼初經來潮後更接近女人核心
的處女膜，或是更不堪更駭人的解讀:莉莉就此完成成長、停止
成長。不論她的身型外觀是否繼續改變，她的心靈終將趨於衰
敗老化，猶如每一場激變革新終要面對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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