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房客 Dear Tenant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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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房客》——我們都不喜歡殘酷的事，但現實是因著殘酷而生。

首先因為鄭有傑導演非常喜歡是枝裕和導演，整部電影帶著與其電影很相像的，看似淡然
底下蘊含的澎湃情感與惆悵。

再來，因為監製是楊雅喆導演，電影又帶著如《血觀音》錯綜的敘事，然而這如同剝洋蔥
般一層一層的內裡，都是傷痛與不捨。

《親愛的房客》是我非常喜歡的敘事手法，雖然劇情仍可以在一開始猜到大致，然而我倒
覺得倒敘要的並不是猜測劇情，而是慢慢挖出林健一最沉重的罪惡，那份罪惡源於人性，
但更多是時代保守與歧視的造就。

故事線大致是如此，以林健一被抓起頭，慢慢道出他與這家人的故事，再來奶奶過世，健
一說明自己收養孩子，卻被發現孩子得到奶奶的過戶。於是他備受警方懷疑，調查過程中
才追究出他與這家人複雜的關係，並道出林健一充滿罪惡感的過去……

首先我要先說自己不喜歡的缺點，當然這缺點算是雞蛋裡挑骨頭。

我覺得不該將王立綱過度妖魔化。諸如他「欠債自己落跑」的設定，或是將王悠宇帶去做
「性侵諮商」不免太過尖銳，會將王立綱完全帶向反派的角色。而他所做的一切，反而不
在常理，更像是為了爭奪財產而做。但我覺得不該是這樣，我覺得裡面每個人的行為都是
常理中的事，如果王立綱只是一個正常的家屬，因著他對同志的歧視產生的不信任，而去
驗屍，爭收養權，反而重點才會放在「歧視」之上。

雖然導演想要強調「保護悠宇」的正當性，因此叔叔得是負面角色，但我覺得這層負面可
以不必在金錢上的負面，諸如他也是長年對這家庭不聞不問，以及自己已經有孩子經濟沒
辦法再負擔悠宇之類的。

另一個心裡會有小疙瘩的角色大概是王立維，在前期我們會看到立維跟健一的美好，因此
才能顯示健一的放不下跟罪惡，但帳棚裡的對話，反而塑造成立維沒這麼在乎健一，送的
禮物一樣，明明愛著健一還是跟前妻結婚，而且看來離婚也不是他的本意，這種種更把健
一往「苦命媳婦」的角色推，更讓我覺得，林健一你這樣值得嗎？反而覺得被前面的美好
狠狠甩了一巴掌。

這兩點大概是全片唯一我覺得角色塑造上的一點小瑕疵。接著聊聊最讓我感動的三個片段
。

其一是悠宇跟奶奶的道別戲。那場除了解開最後死亡之謎，將對健一的心疼情緒帶入，兩
位演員的張力更是精彩。尤其一定要提淑芳姐的演技，薑真的是老的辣。當她睜大雙眼，
驚喜的看著自己死去的兒子來迎接她，臉上洋溢著幸福以及病痛帶來的猙獰，到底如何能
把這麼複雜的情緒全然展現在臉上。她對於悠宇的不捨，對於健一的信任也在那場戲的台
詞「健一會好好照顧你」表達出來。

更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句台詞是，「不要吵健一，讓他休息」。這句台詞讓我看到三個層面
，一是最表層的，奶奶怕健一阻止自己；二是奶奶害怕把健一捲進來，所以將兇手推給必
然無罪的孩子；三是更讓我動容的，奶奶覺得健一辛苦太久了，該好好休息了。

其二是山上健一跟悠宇的離別戲。到片末可以猜想那是悠宇跟健一最後一次見面，看到的
是對一個孩子全然的愛，並這個孩子是健一完全的寄託。相反的，悠宇也是，大概現在只
有健一是最愛他的人。「沒有我你會不會比較輕鬆？」「但有你會必較快樂啊！」悠宇對
健一的體諒，以及健一對悠宇的愛，這兩者的連結緊緊相扣，而卻被迫生生拆散。最後健
一選擇了山，大概也是對立維的不捨與道別。山讓他失去了立維，也讓他失去了悠宇。

其三絕對是大家都會提的，奶奶跟健一和解戲。其實從前面奶奶主動提起收養的事，如果
沒有繼承的部分，觀眾便會覺得這奶奶就像惡婆婆，只把重擔往外人身上堆。但有了繼承
的部分，便會知道，這收養是奶奶慎重考慮了悠宇的未來，並已經認可健一，將他視為家
庭一份子的表現。

有了這段更強化奶奶跟健一和解戲的感動。那場戲無疑是奶奶對健一的告別，在告別的最
後，他只想確定自己的兒子有沒有幸福，並告訴健一，自己已經不怨他了，希望他放下自
己的罪惡感。這無疑是解開健一身上套了好幾年的枷鎖。

如果說是枝裕和的《幻之光》全片圍繞著療傷的主題，《親愛的房客》便是贖罪。縱使這
罪孽不全是健一的錯，但他自己內心的罪惡感才是真正的枷鎖。這份罪惡一方面源於同志
身分，一方面源於立維的死，莫子儀的演技讓我們看到長年背負在他身上的十字架，那份
壓抑與沉重久久無法釋懷。

一段關係最理想的建立，無疑是兩人都可以為了對方著想。在上述這家庭三個人，無論是
誰，都深深為了對方考慮著。更讓人感受這家庭的親密關係，已經完全不在血緣的聯繫。
於是我不禁想問，血緣重要嗎？性別重要嗎？

最後要提的是最經典的一句，「如果今天我是一個女生，我老公死後我繼續照顧他的家人
，你還會問我這些問題嗎？」

這句台詞讓我看到當代女權及同志的雙重困境。一是為何社會價值觀會認為女性照顧夫家
是理所當然？二是當同志想履行跟異性伴侶一樣的權利義務時，卻無法被理解。

片中每一句看似簡單的台詞，都深刻的入骨，完全不刻意，很自然的被放進劇情裡，卻又
隱含種種深意。無聲的部分，依然感受到被細膩的處理，角色中複雜的情緒，以及剪不斷
理還亂的糾結關係。這是一個關於人性的糾結、贖罪以及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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