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的烙印－－被壓迫的溫柔 - 電影

這是部非常暴力的電影，而且是看不見的暴力，是不會見血的暴力，正因為如此，那暴力
才會如此恐怖，永不磨滅。

這樣的暴力來自於封閉小鎮的人云亦云，來自未審先判的道德優越感，來自於偽裝成正義
的集體霸凌。就像所有觀影的人都一定會把自己投射成主角盧卡斯，而不認為自己會像片
中的小鎮人民一樣盲目、暴力、濫情──如同那些角色也不會認為自己的作為與反應有何
不妥。

施展暴力者不會認為自己的暴力是暴力，而總是習慣將之包裝成正義。

但面對這樣的暴力，主角盧卡斯選擇了默默承受。我最受震撼的一幕，是在接近片尾、遭
誣陷性侵小女孩事件一年後，盧卡斯參加兒子的獵人執照授予儀式時，在樓梯口巧遇卡拉
拉──就是那位信口開了童言卻造成軒然大波的小女孩。

看到這位徹底摧毀自己人生的｢仇人｣（害他丟了飯碗、好友眾叛親離、愛犬被打死洩恨
），盧卡斯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怨恨也沒有悲憤，只是用日常生活在家裡附近巧遇一般的
口吻打了招呼，然後調侃卡拉拉還是沒有辦法獨自走過地上磁磚的裝飾線條（卡拉拉在這
方面有強迫症），然後盧卡斯笑了一笑，走上前去把卡拉拉一把抱起，溫柔地帶她穿過她
所害怕的線條地雷區，然後溫柔地把她放下。

看著這一幕時，我實在對盧卡斯欽佩不已，想想換做是我，可能早就遠走他鄉不願再見到
這些傷心的人事物，或者可能會對卡拉拉、所有誤會我的人崩潰怒吼。但盧卡斯並沒有，
雖然中間曾經有短暫的失控（在超市以頭錘反擊店員），但大部分時間他都相信一切會柳
暗花明，真相總有天會水落石出。

電影裡耶誕夜在教堂的一幕也十分具有張力，就在聖歌的滿盈之中，盧卡斯再也克制不住
心中的情緒，先是頻頻回頭以刀鋒般的眼神直射｢前好友｣席歐，把席歐看得是滿身愧疚
、對自己信心全失，接著盧卡斯又衝到席歐面前將他一把揪住，怒喊著：｢看看我的眼睛
，裡面有什麼？什麼都沒有！｣這句話的前提建立在席歐曾經自信滿滿的表示，他只要看
一個人的眼神就可以知道此人是否有罪，這種荒謬的自信有如｢殺人回憶｣裡宋康昊飾演
的警察也是自以為靠眼神就可以成為神探，但席歐也和宋康昊在｢殺人回憶｣的片尾一樣
猶豫了，也信心動搖而接著懊悔。

我認為盧卡斯是個非常溫柔的人，而正因為有顆非常溫柔的心，盧卡斯才能如此堅強、如
此殉道、如此悲情和如此正直。但有時候，這樣的溫柔卻是滋養暴力的溫床，很是悲哀，
很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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