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德克巴萊CD2：那道逐漸讓人麻痺的主旋律 - 電影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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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上集《太陽旗》閃爍而動人的音樂景觀，下集《彩虹橋》，即何國杰在CD2的演出
，就彷彿使勁地火力全開。上篇文章內，我對於各個動作音樂散發的狂野氣息，以及音場
開闊的史詩感，都感到相當振奮；到了處處戰爭、時時殺戮的《彩虹橋》，加碼堆砌的磅
礡經營，便已是台灣電影難得一見的巨型演繹。


CD一開始的〈賽德克‧巴萊〉，由泰雅女聲阿慕依‧穌路演唱，作於霧社事件當下所進行
的「輓歌」，並置於《太陽旗》的片尾，跟《彩虹橋》片頭的「前情提要」。

這首由台灣原民音樂人拉卡巫茂改編自賽德克古調，並由何國杰編曲，而它的民族聲樂效
果，則是當代好萊塢業界慣用手法，尤以戰爭、史詩或悲壯劇情的類型，常作為標準必備
武器；例如John Williams於《慕尼黑》的〈Remember Munich〉、Hans Zimmer於《神鬼
戰士》的〈Now We Are Free〉，或是Howard Shore在《魔戒》處處留下的吟唱足跡。


不過，導演魏德聖卻意圖讓這首曲子，變成影像敘事外的主導要角，而不單純僅是情緒渲
染上的「配樂」；〈賽德克‧巴萊〉的歌詞可以看出它作為霧社事件「弦外之音」的功能
，與唱出族人血祭祖靈之外的另一種質疑與泣訴之聲。

它並不像《神鬼戰士》所設計的「民族吟唱」，即某種未被翻譯的不知名語言；導演在此
所提出的表達策略，比較偏向Shore的歌劇形式，所以是需要觀眾透過歌詞來理解的。


然而，樂曲鋪設過長，卻成為我個人獨立欣賞的困擾。這十分多鐘的長度，只有阿慕依‧
穌路的清唱，以及一些後期製作的ambient music、鼓、弦樂器，就全貌來看它的變化其
實不大，且不斷被重複。

原先這首曲名稱作「霧裡的波索庫夫尼」，而「波索庫夫尼」是賽德克人的共同祖先，此
即呼應上述魏德聖的訴求：以祖母、先輩之姿，苛責子孫舉刀出草的殺戮行為；於是，它
背後的戲劇意義，便需要如此長篇的字詞歌唱來支撐，但這樣就很可能會歌詞意義大於音
樂性，並造成聆聽CD2得先面對的耐心挑戰。對我而言，它接歌真的接太長了！


同樣由拉卡巫茂製作、何國杰整理的主題曲〈看見彩虹〉，則為商業操作上一個很聰明的
亮點。基本上它很「流行」，容易被大眾接受，畢竟這種設計就像James Horner在《阿凡
達》、或Elliot Goldenthal在《太空戰士》，非得在專輯末段放進主題歌曲一樣；我特
別喜愛何國杰那段主旋律接上去的瞬間 (但低頻部份也爆了，真是品質上的悲劇…)，還
有男主角林慶台獨唱的末段，優美地要人心悸。

接著，來看何國杰的下集配樂。基本上，他處理雄壯氣勢、激昂情緒的手法，是有到位的
，而且是很好萊塢的感覺；如莫那魯道激勵族人「選擇死亡方式」的〈勇氣的印記〉，就
擁有綿密、短促，如戰爭前奏般的弦樂開場，後來居上的管弦齊奏，也給人壯美的感受。
下一段〈突襲〉，則沿用〈太陽旗〉的日本帝國動機，並搭上人聲、銅管、敲擊、吹笛的
交叉效果，作為進軍山林的日本部隊即將遭到殲滅的過程。


〈未知之橋〉是另一個我很喜歡的段落，因為它重複自CD1的最愛曲目〈如太陽般的出擊
〉，並配上女聲Belinda Foo的亮眼吟唱；同樣的女聲，亦放置於〈陷阱〉、〈最後一刻
〉。但我不甚喜歡〈陷阱〉的編曲，它恐怕是整張2CD專輯最為忙亂鋪設的時刻，這或許
是在呼應魏德聖開始逐漸失序的戰鬥鏡頭吧？作為史詩片最終聽覺高潮的九分鐘戰鬥樂曲
〈最後一刻〉，飽滿能量依舊，但似乎也開始出現急忙堆砌、體力匱乏的狀態；若以
Horner在《阿凡達》的〈War〉為較量對象，便可以明顯發現〈最後一刻〉與〈War〉在處
理戰爭場面之間的差異度。

當然，何國杰的筆觸已經夠面面俱到了，也不愧為台灣影史上極為罕見的長篇戰鬥組曲，
而這也「多虧」了台灣電影對於交響樂團預算的阮囊羞澀。對此，以史詩自詡的《賽德克
巴萊》，在音樂表現上已經誠意到讓人落淚了。


有評論認為，何國杰的配樂太吵雜，干擾觀影情緒。殊不知，好萊塢的才更吵；假若
Brian Tyler來出任配樂，《賽德克巴萊》應該會變成《浴血任務》，莫那魯道也會跟著
變成約翰藍波吧？

不過，真正在干擾我的，反倒不是戰爭聲響，而是何國杰設計的主旋律。在上篇文章，我
便覺得它的高度重播率，讓我覺得有些膩；到了CD2，這個現象持續在〈相遇彩虹橋〉、
〈傳說〉或〈血&花〉反覆上演，已經讓我有種鬼打牆的不悅感。


這個不悅感，反映在我觀看電影的過程上，畢竟頻繁操作這種中庸的旋律，只會讓人覺得
作曲家未能提供厚實的地基來建築這類大敘事電影。聽到後來，我對終曲〈血&花〉便已
經麻痺無感了，因為類似的編曲、配器，及情緒上的釀造，講難聽一點是已經重複到爛了
！此時我不禁回想Horner的經典力作《真愛一世情》，或Hans Zimmer的《末代武士》，
不妨可參考一番。


聆聽感受上，我喜歡CD1甚於CD2的內容收錄；電影本身也是。由於《彩虹橋》有過多冗言
贅戲，敘事節奏也慌亂走調，因此《太陽旗》反而更像一部「完整」的作品。若刪除CD2
的〈賽德克‧巴萊〉、〈看見彩虹〉，何國杰的加碼演出其實未如CD1精彩，除非他能在
下集寫出新的動機、新的主題；我甚至認為，序曲〈出草〉遠比〈最後一刻〉震撼多了！


儘管有這些聽覺感受上的負面評價，但比起電影所使用的電腦動畫技術，何國杰的誠意演
出仍然給我大大的聆賞感動；因為台灣電影太需要有這樣子的作品，來說明配樂之於電影
，如同心臟之於人體的強烈重要性了！十年前，台灣交出一部大型交響編制的配樂《聖石
傳說》，而隔了這麼久，才出現《賽德克巴萊》；難道，對台灣電影配樂有所期待的樂迷
們，還得再等下個十年嗎？也因為何國杰滿足了這個期待，這部配樂、這張2CD原聲帶專
輯，才能成為今年必收的重要作品。


後記：根據《導演‧巴萊》一書，魏德聖原先要跟上一部作品《海角七號》的駱集益合作
，不過在聽了幾次demo，魏導皆不太滿意，於是駱集益就跟魏導說，他恐怕沒法勝任這個
案子，要不要考慮找好萊塢的音樂家；所以，當初魏導可能曾跟Hans Zimmer尋求合作的
可能性喔！因為製片人張家振，是吳宇森的長年夥伴，而吳宇森跟Zimmer又是朋友，
Zimmer也曾幫吳宇森寫過《斷箭》、《不可能的任務2》，以及監製《變臉》的配樂；另
外文中也提到，「好萊塢金像獎大師」沒有時間接案，但他可以送交給他的團隊去執行，
這也就是說，整個好萊塢有「團隊」接案策略的，就只有Zimmer那家「Remote Control」
公司了。假若《賽德克巴萊》是Zimmer作曲，那就真的是台灣影史上第一部好萊塢等級的
配樂了。



(CD2)：3.20 / 5.00

(Total Album)：3.60 / 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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