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於記憶，終於記憶：《步步驚笑》觀演心得 - 舞台劇

《步》的核心精神是建立在「極簡」二字之上。
首先是演員人數的極簡：４名演員走馬燈般地幻化成４８位個性互異的角色。
其次是舞台設計的極簡：單調而意象式的道具擺設、佈景和燈光。
再來是敘事手法的極簡：用非常直觀的因果關係串成整部老哏的劇情；
以及刻意的岔題。
這些元素構成了《步》整體的極簡，
而極簡的形式必定使《步》違背了真實世界的複雜性，
從而讓觀眾嗅出一種隱約的氛圍：刻意嘲諷作為劇場主流的寫實主義概念。
這使得《步》真正的賣點，不在偵探、不在間諜，而在它那種反理性的荒謬性。



《步》名義上的主角，是金寶老師所扮演的理查‧漢奈－一位具冷硬風格的紳士。
可是，由於《步》的主題是反理性的荒謬，
因此整部重心實際落在阿亮和佐哥兩位演員身上，
他們兩位對於劇中數十位角色的詮釋能力，決定了這齣戲能表現多少程度的荒謬性。
這詮釋的能力不能不足，否則他無力撐起數十位角色應有的差異點；
但也不能太超過，否則容易流於油滑、失去曖昧感，而讓觀眾厭膩。
令人讚嘆的是，阿亮和佐哥的火候十足。
悠遊於這麼多角色之間，彷彿人格分裂的比利，
卻仍能將每一位角色掌握得恰到好處，不會因為刻意搞笑而喪失了角色應有的內在特質，
這在以「極簡」為訴求的《步》中，可說是「極難」的一項成就。


然而，這並不代表《步》的一切輝煌和掌聲都只該歸給阿亮和佐哥。
金寶老師，作為全劇中唯一一位不動的中心點，
在極簡的敘事和搶眼的配角間，這樣一位主角如果沒有辦法鎮壓全場，
很容易使全劇流於粗劣的鬆散搞笑劇，而喪失藝術上的價值。
所幸金寶老師的功力已不需贅文累述去錦上添花，
雖然在這樣一齣不合情理的劇中扮演這樣一位不合情理的角色，
他依然有能力持續拉住觀眾的注意力、讓觀眾在仍能意識到整個故事的中心，
不致於被阿亮和佐哥的千變萬化吸引而渙散掉對故事主軸的印象。
也因此，雖然金寶老師只負責演出主角，但事實上他肩負了兩大重任：
既扮演名義上的主角，也必須扮演實際上的配角。
能同時兼顧兩種任務，又能以一人之力抗衡阿亮和佐哥的數十角色，
這再次證明了金寶老師在劇場上的真價。


另一方面，我們很難忘記活色生香的女主角－「帕蜜拉」。
這個角色就和天心在劇中所分飾的其他女角一樣：彷彿都將主角視為性與愛的救贖者。
甚至帕蜜拉這個角色可能還有些許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這種性別失衡的角色配置，使得劇中絕大部分的女角都不可避免地被歸入花瓶的地位：
她們的出現，單純是為了避免舞台上純粹的陽剛性而降低了觀眾的興致。
也因此，我們不奇怪天心所飾演的女角，
為什麼每次上場總要被吃個豆腐、或是玩些關於性的曖昧玩笑。
這些先天的角色門檻，限制了天心的演技發揮：
觀眾期待的是她搔首弄姿、賣弄性感，
偶爾出來緩和一下其他三位男演員過於搶眼的演出。
這使得天心在舞台上的煽情表演太過用力而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然感。
但是，這不足以作為臧否其演技的理由，我們只能說：
在整個結構下，天心已經很努力扮演好她所負責的位置。



《步》的荒謬性及高度意象化，使得演員的演技備受考驗：
４人中只要有１人撐不住角色張力，整齣戲劇很容易就從最脆弱之處開始崩潰。
慶幸地是：我們得以親眼目睹４位偉大的演員在三個小時的演出中，
完美地以精彩的演技填補了極簡所留下的罅隙。
雖然無緣觀賞國外其它版本的演出，但我相信：
台版的演出，在全世界整個「The 39 Steps」系譜中，必定佔有其無法取代的永恆地位。
感謝果陀所有幕前、幕後人員的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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