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胤 Midi Z 的 導演之路 - 獨立製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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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台灣拍劇情長片。
就能跟這麼多台灣優秀專業的演員合作；
實在幸運！

對我來說，
講的極致一點，
一部電影可以沒有導演
沒有故事、
沒有編劇、
沒有美術、
沒有剪接、
沒有攝影、
沒有音樂…
但不能沒有「演員」＿好的演員。

很感恩大家的參與，一起創作：
湯哥（湯志偉）、
琄姐(王琄)、
月姐(王月)
少卿兄(宋少卿)
游大哥(游安順)
李仁哥(李李仁)
人碩(鄭人碩)
尚禾(黃尚禾)
盈萱(謝盈萱)
小帥(施明帥)
Kiki(宋芸樺)
3號(夏于喬)
Nina(吳可熙)
立昂(張立昂)
等人…

很幸運，
台灣有這麼多優秀又努力的演員。

說來神奇…
其中;還有一位我的老師！
王琄。
琄姐在《灼人秘密》裡演的是妮娜的母親，
一個堅強的女性。

我在台科唸設計研究所時，
跟琄姐上了一學期；
每週末五小時的「指導表演課程」。
那是一場難忘且重要的…
對我後來電影導演之路，
有重要影響的學習過程。



2006初，
我在台科大設計系做畢業作品；
拍了一部短片叫《白鴿》，
當時，
還不知影展為何物？
我的指導教授就上網把《白鴿》報名了釜山國際影展。
六月，
我順利畢業，
準備離開台灣。

七月初，
收拾好行李，
詢問了機票價格，
洽詢了回緬甸的證件等等問題，
百般糾結。

離開家8年了，
跟那塊土地的連繫：
除了…
那250多封的書信，
那緊急電話裡雜訊中…
家鄉熟悉的雨聲。
之外，
似乎對緬甸家鄉一點都不了解。

但是…
回去＿是必然的。
當時台灣的法律是不容易讓我們留下的！

回去要幹什麼呢？
開個婚紗店？
同時做些婚禮紀錄服務。

這些年打工存的錢，
回去創業似乎不成問題。
但心理難受，
畢竟八年了，
你得割捨你熟悉的事物和生活。

而家鄉？
跟你想像中的還一樣嗎？

能怎麼辦呢？
居留證只能待到7月30號，
宿舍延住到7月15日，
盡力逃避著那天的到來。

7月15日，
收拾好行李，
也沒啥家當，
比來台灣的時候少，
就一個行李箱，
塞在摩托車上，
摩托車也已商量好，
騎到7月28號，
12,000元買給台科附近的摩托車店。

每一天都計算好了，
該幹啥就幹啥，
在台灣的這13天，
一分鐘都別浪費。

7 月15下午3:00搬離台科宿舍，
搬到福和橋下同學租的房子借住13天，
然後去中山路合作過的婚紗店跟老闆開會，
說服他加入我去緬甸家鄉投資婚紗店，
心中也就打好草稿：
…

「…不多不少，
就說服他拿出100萬台幣…
得學學商業雜誌報導的投資專家們講的口氣
『…緬甸這個處女地…
…商機無限…啥都缺…啥都可以投資…』
先做熟悉的城市…
我的地盤＿腊戌…
再做大瓦城、仰光…
再大到東南亞其他地方…」！

唉…
當時的口氣就像硬背的某某投資專家在雜誌上的口氣，
怎麼可能打動別人？

那位中山路的婚紗店老闆聽了說：
「你別看這店這麼豪華，
其實我也沒錢…
我跟你講，Midi老弟，
我很想投資你…
但我自己都沒戲唱了…
我要去大陸發展了，
這家店我早頂給別人了。」
真假？這麼巧？

我也早有心理準備，
要別人拿錢出來，
本來就不容易。
就算了。

跟老闆又商量一下，
是否有機會低價買下幾盞600K的閃燈。


當晚，
回到寄居處，
收到指導教授來電，
《白鴿》入圍了釜山影展！
上網查了一下，
釜山影展是大影展！
是電影專業國際影展！
對當時的我們來說…
不得了！天大的好消息！

我倆太高興了！
而我，
馬上有了可以延期回家鄉的理由了！

經過層層手續…
延長了在台居留期限…

多了六個月!
太好了！
又有看不完的書！看不完的電影！
停了的央圖借書證趕快得去延期…
台科大的校友借書證得趕快辦…
頓時…
生命又充滿了希望！

10月，
來台後的八年零3個月，
人生中的第二次坐飛機！
孫老師我倆去了釜山影展…
見了世面…
在影展中遇到兩家台北小型廣告公司的老闆，
他們看了我的《白鴿》，
覺得我很適合拍廣告…
當場都說幫我辦居留證，
請求我到他們公司工作。
生平第一次，
感受到了「尊嚴」。

以前到處打工，
找工作，
都是求人給工作。
現在不一樣，
從他們倆的眼神中看得出來，
他們覺得我有能力。



回到台北，
開始到兩家不同的廣告公司，
以案計酬來工作。

同時，
也報名了夜間部的教育學程，
那幾年，
直覺得…回緬甸得準備好「教育」這專業，
家鄉太需要「專業教育」這塊。

10月底進入這兩家小公司，
做到2007年2月，
每天睡不到6小時，
而這6小時，
都是間間斷斷地，
昏睡在剪接台前，
或睡在剪接室地板上。

我一個人身兼
創意編劇、導演、剪接、後期調光等等數職，
做了三個月，
恍然發現，
不約而同地，
這兩家老闆看中的是＿
我在《白鴿》裡也身兼數職的能力。

久而久之，
身體開始出現警訊，
有次肝指數爆表;
得掛急診，
還住了二天的醫院。
做到第五個月，
結了案子，
存了一筆錢，
我決定離職
該面對現實＿回緬甸了。

又是一番準備，
又得跟朋友們說再見了！



某天，跟正在台大唸書的興洪道別，
約好在台大的學生宿舍餐廳吃飯，
看到電視上播報李安導演，
關於他拍《色戒》的新聞，
講「李安導演是去美國學電影的」…
於是，我心中突然來念頭，
我怎麼不到美國唸電影呢？

回到租屋處…
上網查資料，
研究了美國電影學院的招生規則…
開始計劃到美國唸電影…

反正存了筆錢…
連續三個月的準備：
大學教授的推薦信、
三月份托福考、
《白鴿》、及廣告作品集。

後來，
奇跡般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又是一連串的美國簽證準備…

問題來了：
緬甸證件，
要求很嚴：
看到第一關的Show Money規則，
我就楞住了！
這麼多錢？
我的存款也只能滿足「存款證明」的一半而已…。

人生往往這樣…
喜不雙降，
禍不單行
我還來不及思考＿
美國電影研究所難題如可解決時？
緬甸母親就來急電…

大哥出事入獄了！
需錢急用…。
唉…
人生就這樣…
時常連續給你重擊…
特別，在你失落時，
你得要準備面對更大的重擊。

能怎麼辦呢？
也沒人可以商量…
能跟母親講我也正在缺錢去美國唸電影嗎？
怎麼跟她解釋「電影」？
怎麼跟她解釋「藝術」？
怎麼跟她解釋「人的自我實現」？
……唉……
我想到我母親的故事，
想到許多世界上的苦難…
我又想到我看過的我曾經喜歡的電影！
那些光效十足的娛樂電影，
那些充滿知識、辯證哲理的藝術電影…
那些所謂充滿詩意，
我們知識份子拿來解讀人生的電影…

我馬上感覺到…
我要放棄電影！

在真實的人生前面…
電影啥都不是！
那些電影根本概括不了人生…
那些電影講的痛苦與快樂相較於人生根本微不足道…
我要放棄電影！
放棄藝術！

快刀斬亂麻…

馬上聯絡匯錢人，
把所有的錢匯回家，
讓他們解決大哥難題…
剩下的錢就蓋房子吧！
我們從小到大不就是要蓋棟房子嗎？
我匯完後，感覺很好！
我很慶幸我做了超正確的決定，
我差點走偏了！
還想要搞藝術？

我頓時發現，
《白鴿》後，
我嘗到了甜頭，
嘗到了藝術創作帶來的真實快感以及虛榮心。
我像兒時上山砍柴迷了路，
明明只有一條主路，
但還是覺得眼前不止一條路，
硬逼著我母親跟我試那些小徑…
最後走通了，
但母親也被野黃苞果的刺刮傷了。

我得選擇那條看得見的大路才對！

但不能等死，
得把自己的難題列出來：
不想熬夜爆肝被操死？
那怎麼延居留證？

手上沒錢；怎麼生活？

回緬甸鐵定沒希望了，
創業的錢都寄回家了！

只能想辦法在台灣待下來，
找份不爆肝的工作…
但不爆肝的工作能賺到法律規定能留下的門檻嗎？

唯有「唸書」，
那個對我來說最輕鬆，
我最擅長的工作；就是唸書。
回到學校＿那個暫時讓我逃避難題的場所。

讓自己回到最初的狀態。
唸什麼都無所謂。



我去找了我亦師亦友的孫老師，
借了點生活費，
用我的作品集、
他的推薦信、
推薦了台科大的設計所資訊設計組。
我又回到了校園。

跟孫老師做了幾個研究計劃，
當了研究助理，
重拾了攝影機，
拍一些高中生的畢業光碟，
生活也就又開始無慮。

接些小型廣告，
每天上網查短片比賽，
只要獎金超過五萬台幣的我都想盡辦法去比，
並且拿到獎。
找了隔避台大的家鄉好友王興洪，
他當演員，
我當攝影，
就兩個人，
常常得獎。
拍著拍著，
電影這鬼東西又纏上我了，
雖然我們是獎金獵人，
但我們也投入了感情，
那些短片都是些真情流露的創作過程。

某天我們的《家書》得了大獎，
拿到了三十萬台幣，
我來還跟孫老師借的錢。
他看了短片，
約我到天台聊天，
他抽著煙，若有所思地說：
「趙德胤，你應該去搞電影！」
我說：「我還是先賺點錢」。
他沒理我繼續說：「你可以搞電影的」。

我當時又突然幻想了，
或許我該真正去唸電影，學電影
我在台科每天搞資訊設計，
那些啥互動設計，
那些研究方法，冷媒體啥的，
我跟那些東西根本合不來…
每次靠著小聰明交差了事，
或許我真的應該去學電影！
去哪兒學呢？
老美那國家！
啥都要錢！
SHOW MONEY我肯定是付不出了。
要轉唸北藝大？台藝大？

適合我嗎？
唸那些專業的電影學校；
還能像唸設計所這樣用小聰明過關嗎？
還是會超投入，
讓自己都沒時間去打工賺錢？
我聯絡了一個正在唸北藝研突所的學弟，
跟他聊了一下。

我覺得我自己好像啥都會一點點，
我曾經為了畢製…
曾系統性地看電影、看影評、看書自學過電影。

我也拍過入圍釜山的《白鴿》，
也拍過台灣小比賽的得獎短片…。

但我覺得我不懂「指導表演」，
「導演」不就是要「導」演員嗎？

這個我得學。

學弟他們有一門課就叫「指導表演」。
於是，
我決定到北藝大旁聽「指導表演」的課程，
那是每週六、週日四、五個小時的課程，
是王琄老師的課。

2008年春天，
還很冷。
某個週六，
我起得大早，
騎著摩托車，
經過羅斯福路的木棉道…
一路到中山北路…
騎得飛快…
一路到北藝大。
停好車，
找到教室，
還沒開始上課，
小心翼翼
戰戰競競地，
走向那些電影學院的同學們前面的王琄老師…
「您好，
我是XXX的學長趙德胤，
台科大設計所的，
想來旁聽這門課可以嗎？」
琄姐：「你…不是北藝的？」
我：「不是」。
琄姐：「你也在拍片嗎？」
我：「不算」。
琄姐：「好吧，大家都叫你學長好了…」
「學長…歡迎來上指導表演課」。

那是非常充實
非常有義意的一門課，
也是我第一次正式的「電影課」。

第一天、
第一句話、
我記得很清楚：
琄姐說：「指導表演最重要的是信任」。
「導演與演員要互相信任」。

後來的後來，
我拍電影，
一直都遵循學習著這句話。


Midi 寫於永和
10 June,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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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filmwalker (220.133.81.203 臺灣), 06/11/2019 10:4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