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11） - 同志

在停車場下車後，我和思瑤先帶著孩子們回家放東西，

再步行到附近的義式餐廳吃晚飯。


思瑤摟著曉堯的肩膀，走在前頭開心地有說有笑。

但是在我的眼中，她此刻的愉悅只是不想讓我心疼的強顏歡笑。


遭受喝斥的那一刻，思瑤臉上的神情，還狠狠地烙印在我的心裡。


混雜了尷尬、不甘，還有滿滿的悲傷，

只是遠遠望上了一眼，便教人徹底心痛。




對媽來說，兩個女人之間的親密舉動，終究還是諱莫如深嗎....


手心突然傳來一陣輕柔的溫熱，思婷悄悄地牽住了我。



「媽咪，媽媽真的很堅強。」


「思婷....」


「即使一次又一次地受了傷，即使明知道秀麗阿嬤的觀念是如此牢不可破，

　媽媽仍然是這麼孝順阿嬤，這麼努力地想要讓她接受自己。」





我望著身旁早熟的女兒，喃喃般地輕聲說：


「這樣的堅持，真的是件好事嗎？」


思婷默默地垂下了頭。


「我不想看到媽媽一次又一次地被傷害，

　但是我也知道，放棄一件堅持許久的事，會讓人多麼地失落與痛苦。」


「所以妳覺得，我們應該繼續支持媽媽的決心嗎？」


「我不知道。」





「對不起，媽咪忘了妳還只是個孩子。」


「我只知道媽媽難過時，我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努力地讓她開心。

　我也會繼續地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個不讓媽媽和媽咪操心的孩子。」


握緊思婷的手後，我的淚水難以克制地瞬間滑落。


身為兩個女人所共同撫養的孩子，從小到大，她已然承受了許多難以想像的壓力。


但是貼心懂事的她，非但不曾有過絲毫的抱怨，

甚至還反過來成為兩個母親心靈的安慰....




「媽咪，怎麼了？不要哭嘛....妳是因為媽媽的事情而覺得難過嗎？」


我用手背拭去了眼淚，哽咽地展開了笑顏。


「媽咪沒事，媽咪只是太感動了，因為我的小公主，是這麼貼心的好孩子....」


思婷露出害羞的神情，低著頭緊緊地偎在我身邊。


「因為我有兩個全天下最好的媽媽。」


說完這句話後，她拉著我快步走到了思瑤的身邊。


思瑤轉過頭來看著我，綻開了帶點苦澀的笑容，隨即緊緊地牽住我的手。




「曉婷，以後出門時，不准妳再離我那麼遠了。」


「思瑤....」


「妳是我的牽手，是要陪我走完這一世人的牽手，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妳都得把我的手緊緊地牽住，不准再輕易放開了。」


「方思瑤，我可從來就沒放開過，就算妳想逃，我也絕對不會鬆開這隻手。

　這一輩子，妳都是我的了。」


曉堯挪開了思瑤摟住他的手，遠遠地逃到了一旁。





「媽媽、媽咪，我就不當電燈泡了....我先去看餐廳有沒有位置！」


說完後，曉堯紅著臉一溜煙地跑了。


看著兒子日漸抽高的背影，我忍不住輕輕地笑了。


一手牽著自己最愛的妻子，一手牽著我們最疼的女兒，

此刻的我，打從心裡感受到了溫暖洋溢的幸福....


在愉快的氛圍中吃完晚飯後，我們又到超市逛了好一會，

才沿著夜晚昏暗的人行道，慢慢走往回家的方向。






快到家門的時候，眼前突然映入了一個屬於男人的身影。


高大強壯的背影，以等待的姿態背身佇立著，靜靜佇立在路邊的欒樹下。

不夠充分的照明，加上樹木搖曳的陰影，讓人著實難以辨識對方的身分。


我和思瑤握起彼此的手，戒慎而緩慢地繼續往前走，

但是還來不及提醒孩子們小心點，曉堯竟已朝對方直直衝了過去。


片刻之後，他重重地跳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小熊哥哥！」


「啊....小王子！」


費力地放開摟緊自己脖子的曉堯後，小熊笑嘻嘻地轉向了又驚又喜的我們。


「媽、曉婷姐，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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