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119） - 同志

凌晨兩點半的深夜裡，空氣中只剩下曉婷熟睡的鼻息。


經歷了情事的纏綿熾烈，還有釋放情緒的激動後，

疲倦至極的她，終於在我的懷抱裡安穩地睡去。


而我，卻難以克制地失眠了。


我不是沒有想過。


忘情而激烈地結合時，我也曾經想像著，產下一個屬於我們的女兒。



一個長得像我，也像曉婷的可愛小女孩。


我能想像孩子來到世間時，我和曉婷將會如何地流下感動的淚水；

甚至還能想到小公主歡天喜地的神情，還有細心照顧寶寶的模樣。


可是我也知道曉婷懷胎時，自己會有多麼的不捨與忐忑。


我會心疼她高齡妊娠的辛勞，擔憂著過程中一切可能產生的併發症，

更害怕這個孩子，會不會是個不健康的寶寶....


用女人的骨髓幹細胞培養出精子，再讓另一個女人的卵子受孕，

早在一年多前，便已經是在理論上可行的事情。




但是宥於顢頇可笑的「倫理道德」和「傳統價值觀」，

不僅法律依舊不允許實行這樣的手術，甚至連人體試驗也成為了禁忌。


換言之，沒有人能確定這項手術的安全性。


曾經生下罕病兒的我，相當明白面對孩子的先天病痛時，

做母親的人，會有多麼地心痛與自責。


我怎能讓曉婷同樣承受如此的痛....


就算能夠找到願意私下施行手術的醫師，我也不想冒這樣的風險。






高齡妊娠、未經試驗的人工生殖技術，再加上我曾生育罕病兒的紀錄，

讓這個孩子來到人世間，無論如何，都是太冒險的事情了。


雖然經過懇切溫柔的安慰後，曉婷的情緒總算是漸漸平靜了下來。

但我很明白，此刻她的心裡，一定還存著對孩子的期盼與渴望。


她為什麼會如此地執著....


摟著曉婷的背部，我用額頭抵住了她的髮絲。

在我的懷中微微蠕動後，曉婷像個孩子一樣，睡得更加恬靜安詳了。





曉婷、曉婷....


我已經盡其所能地給了妳所有，但仍不足以撫平妳的傷痕嗎？

妳內心潛藏的不安，真的只是因為我當年的怯弱與逃避嗎？


心靈療癒的最原點，往往都必須回溯至原生家庭與親子關係。


曉婷未滿三歲時，便在一場意外中離開了生母，從此跟著慧萍阿姨過著轉徙流離的日子。


未滿三歲啊....


輕撫著曉婷安詳的睡臉，我突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年的自己。





那一年我十七歲，正在經歷著人生中最苦悶的時光。


身為綠衣黑裙的高三學生，生活的意義彷彿只剩下了讀書與考試。

沒有玩樂、沒有休閒，當然更不容許所謂的愛情。


但在最苦悶不堪的時候，我總是會怔怔地望著窗外的藍天，想像自己未來的戀人。

接著如同許多女孩子一般，在腦海裡浮現了英俊挺拔的身影。


要是當時有人告訴我，這個穿著粉紅洋裝的小女娃，就是將要陪我走完這一生的對象，

我想，我不是覺得他瘋了，就是覺得自己瘋了。







除了幻想戀人的模樣，我也不斷想像著家庭的樣貌；

幸福溫暖的家庭裡，有我、有他，還有我們深愛的兒女。


曉婷，妳從小就深深期盼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


成長於單親家庭的妳，即使擁有慧萍阿姨無私的母愛，卻仍然覺得寂寞嗎？


妳的幸福藍圖裡，是不是早就規劃了一個屬於戀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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