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129） - 同志

逐漸昏暗的光線，透過紗窗映照在客廳的地上。

打開房門後，剛練完大提琴的我，一如往常地面對滿室的空空蕩蕩。


媽媽今天大概又要到很晚才能收攤了。


先吃完晚餐，再寫功課吧。


我打開陳舊的冰箱，再端出媽媽為我準備好的晚餐，放到電鍋裡面加熱。

等待熱飯的同時，我在窗邊的沙發上躺了下來，怔怔地望著鐵方格外的天空。




「天空是什麼顏色的？」


「深沉而灰暗的藍，帶著一點微微的橘紅。」


「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這一刻妳想到了什麼？」


什麼也想不到。


所以寂寞。


「房間裡很安靜嗎？」


「只有我的呼吸聲，還有電鍋運作時的聲響。」





隨著水蒸氣的不斷上昇，電鍋蓋開始砰咚砰咚地作響，

直到開關啪搭一聲跳起後，才漸漸地停止了響動。


在撲鼻而來的飯菜香中，我小心地把盤子端到茶几上，接著默默舉起了筷子。


「媽幫妳準備了什麼菜？」


「梅干焢肉、炒菠菜，還有兩塊滷豆乾。」


「好吃嗎？」






很好吃，從以前到現在都這麼好吃。

但是回憶裡的晚餐，卻多了一種難忘的味道。


叫作孤單。


「一個人吃晚飯的時候，會想著媽嗎？」


「每一次。」


思瑤轉過身來，疼惜地將我摟入自己的懷抱。

緊密溫暖的相擁中，我聽見了她逐漸清晰的哽咽聲。





「曉婷....」


「雖然常常覺得寂寞，但是，我並不怪慧萍媽媽。

　我知道，她是盡了力想讓我過更好的生活。」


「小時候，妳問過關於妳爸的事嗎？」


「問過兩次以後，就再也不敢問了。」


「為什麼....」


「每次的詢問，都讓她充滿了痛苦與驚惶。」




洗好用完的餐具後，我拿出書包裡的作業簿，攤在了擦乾淨的茶几上。


雖然媽媽每次回來後，都會要求我回到書桌上去寫功課，

可是，我還是戒不掉這樣的習慣。


因為我一天當中最大的快樂，就是緊緊地抱住剛走進門的媽媽。


即使滿臉疲倦憔悴，還帶著揮之不去的油煙氣味，

眼前露出微笑的媽媽，仍然是我最溫暖的依靠。


我此刻惟一的依靠....






「自己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家裡，會覺得害怕嗎？」


「會怕。」


「怕有壞人進來嗎？」


「夜色一刻一刻地加深，我的心裡就越來越害怕。

　我好怕突然有一天，會再也等不到收攤後回家的媽媽....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像是被喚起了心底最深的恐懼，我靠在思瑤的胸口，不由自主地開始放聲痛哭。







「不要繼續回想了，曉婷，妳先冷靜一下，好嗎....」


思瑤緊緊地摟住我，試圖用擁抱撫平我已然失控的情緒，

但是一陣劇烈的顫抖後，我還是難忍地哭喊了出來。


「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孤獨地活在世界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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