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130） - 同志

激動悲傷的哭喊後，曉婷的淚水瞬間濕透了我的肩膀。

心疼至極的我，只能緊緊地抱住不斷哭泣的她。


聽著她淒涼的哭聲，我的心裡突然泛起了異樣的感覺。


如今在我懷裡悲號的，並不是自己四十二歲的妻子，而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那個和母親相依為命，總是望著鐵門苦苦等候的小女孩。


過著寂寞童年的曉婷。




「媽....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


「曉婷，沒事了，慧萍媽媽和我都在妳的身邊。我們都在這裡，曉婷。」


「不要讓我這麼孤單，媽....」


將近二十分鐘的痛哭後，曉婷的聲音開始逐漸地低啞，最後只剩下了微微啜泣的力量。

我從浴室裡面拿出熱毛巾，為她擦拭哭紅的眼睛與臉頰。


「嗚....」


「曉婷，好一點了嗎？」



在我的攙扶之下，曉婷撐起疲弱的身體，緩緩地靠在了床頭。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曉婷....」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情緒會如此失控，明明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妳是不是從來都沒讓媽知道心裡的感受？」


「思瑤，是妳的話，妳會說嗎？」


「唔....」




「把自己滿腔的寂寞與不安，都告訴勞碌到幾乎沒有假期的媽媽，

　讓她因此而深深地自責，甚至還在工作的時候不斷掛念我....」


放下逐漸發涼的毛巾，我牽起曉婷的左手，放到唇邊溫柔地親吻。


「曉婷，從今以後，妳都再也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我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現在妳的身邊，不但有個深深愛妳的妻子，

　還有兩個這麼疼妳的母親，以及一對可愛懂事的子女。曉婷，妳一點都不孤單。」




拭去殘留的淚水後，曉婷的悲傷終於漸漸地消散。


「我早就擁有了童年時代所盼望的家。現在的生活對我來說，其實已經是徹底圓滿了。」


我憐愛地伸出右手，輕輕摩娑著她的側臉。


「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我也的確應該好好珍惜....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幸福，

　思瑤，謝謝妳這麼疼惜我，用盡一切地來愛我，謝謝妳。」


望著她臉上逐漸綻開的笑容，我的內心卻感到了劇烈的抽痛。


曉婷，如果上天允許的話，我是真心地想要守護妳走完這一生。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夠陪伴妳走到多遠的未來。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得盡快讓妳明白....


明白大了十五歲的我，很有可能比妳提早離開了這個人世；

也明白除了我以外，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愛妳的人。


鬆開被咬痛的下唇後，我調亮身邊的檯燈，再專注地凝視曉婷的雙眼。

在突然嚴肅的氣氛中，她的眼裡開始流露出了困惑與不安。


「思瑤，怎麼了？」


我將曉婷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裡，緩慢而溫柔地撫摸著。



「釋放完過往的傷痛後，我想和妳談談將會面臨的未來。」


「瑤....」


「曉婷，我們總有一天....」


激烈的情緒頓時翻湧而上，狠狠地逼出我的淚水。

即使已經在心裡模擬過了許多遍，我還是難忍這時的心痛。


「總有一天還是會，嗚、嗚....」


為我拭去眼淚後，曉婷此刻的神情，竟呈現了瞭然於心的安詳。


「我知道妳想說些什麼。」


「曉婷、曉婷....嗚....」


「思婷跟曉堯都答應了我，即使有一天妳不在了，

　他們也會代替媽媽，永遠永遠地守護著媽咪。

　所以，我不會再害怕孤單，也不會再讓自己困在這樣的恐懼中了。」


「即使沒有血緣關係，我的身影也會永遠留在小公主和小王子的身上。

　因為，他們是我親手撫養長大的寶貝，我最疼愛的兩個寶貝。」


「他們一定也會像妳一樣，永遠都這麼愛我。」


「而我，則會永遠活在妳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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