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145） 最終章 - 同志

說起來就感到汗顏。


但我的確是在孩子們的降生後，才開始漸漸地懂得生命的可貴。


尤其是自己的性命。


20歲那一年，我看著偉哲墜崖的事故現場放聲痛哭，

甚至想要不顧一切地跳到崖底，追隨他到另一個世界。


30歲那一年，我冷笑地看著被我推落斷崖的鍾偉哲，

接著在撕心裂肺的劇痛中，準備就此一躍而下，帶著腹中的胎兒去跟思瑤團聚。



殉情對我來說，並不是古老的傳言。

而是在失去此生摯愛時，被我再三嘗試過的瘋狂。


當思瑤的死訊從奈及利亞傳來後，我也曾在失去她的深夜裡，

一次又一次地想著，讓哀傷伴隨最激烈的手段，和我的生命共同消逝於無形。


但是，我卻再也下不了手了。


拿起足以劃開動脈的銳器後，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天。


那一天我們一家四口，在逐漸深沉的夜裡，親密地互相依偎的模樣。





雖然已經累到睜不開眼了，思瑤還是靠在床頭，耐心地哄著被驚醒的小公主。

我靜靜地偎在她的身邊，為餓醒的小王子哺乳。


衣櫃旁的化妝鏡，澄明地映出此刻房內的翦影。


昏黃微弱的光線中，有著兩個如此相愛的女人，以及懷中被她們所深愛的孩子。


我怎麼會忘了呢？


忘了這幅美麗的景象，曾經是我生存下去的力量。

忘了我曾在失去思瑤的深夜裡，用這晚的記憶不斷地溫暖自己。




即使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再度面臨別離的命運。


為了每個我們所愛的，為了所有愛我們的人，

留在世間的那一個，都應該勇敢地走完剩下的旅程。


這不僅是人母與人子的責任，甚至是為了自己所愛的伴侶。


結為連理的兩人，是這個世界上不可分割的整體，

即使形體不復存在，也依然活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直到同樣地歸於塵土。


活著的江曉婷，會代替方思瑤孝順爸媽，也照顧她所疼愛的孩子們。

活著的方思瑤，會代替江曉婷關懷親人，也愛著她所生下的雙胞胎。




我們活著，也讓摯愛的人用另一種形式繼續活著。


因為我和思瑤的生命，早就已經在深刻入骨的愛戀裡，徹底地融為一體。


一起回味完甜蜜的記憶後，思瑤握住我的手，綻開了溫柔的笑容。


「曉婷，吃完早餐後，我想要帶妳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


「一件讓我們的人生與愛情，能夠再次增添美好色彩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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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歲月的飛逝流轉後，身為人間過客的我們，終究是帶不走什麼，也留不下什麼。

但是至少在此身化為虛無之前，我貪心地想讓這段愛情更加絢爛。


就如同迎向春風的櫻花，在屬於自己的季節裡毫不保留地綻放，

直到漫天都在花雨中徹底緋紅，再劃下最動人的句點。


曉婷，我最深愛的妻子啊....


攜手走向來生前，我會先用所有的愛，來圓滿今後的每一天。


或許我們的心裡，終究還有些難以彌補的缺憾。

或許往後的人生，依舊充滿了未知的起起伏伏。





但是至少我和妳永遠擁有著彼此。


在身邊、在心中、在記憶裡、在每一個我們曾經駐足的地方。


吃完簡單的早飯後，我牽著曉婷的手，走到了民宿的後院。


春季的陽光輕柔而溫暖，和煦地照耀此刻的山區。

籬笆圍住的小片空地裡，擺放著鏟子與釘耙，還有放在塑膠盆裡的樹苗。


曉婷俯下身來，好奇地捧起那株高約一尺的苗木。






「思瑤，這是....？」


「曉婷，今天是我們緣定三生的紀念日，

　這是我為了這個別具意義的日子，而特地向農家訂的櫻花苗。」


好奇的眼神瞬間轉為感動，她用微帶淚水的雙眼望著我。


「瑤，妳怎麼會....」


我摟住曉婷的肩膀，和她一起凝視生意盎然的新苗。


微帶鋸齒的葉片，渴望成長般地舒放著，挺向了廣闊無垠的天空。




「我想和妳在這裡，親手地種下一株屬於我們的櫻花。

　看著它成長、看著它茁壯，再看著它綻放出燦爛的花海。」


「我們的櫻花，能夠美得像是那個午後的漫天飛紅嗎？」


「會的，曉婷，只要我們好好呵護它，

　總有一天它會在春天來臨的時候，盛開成這片綠地上最美的景緻。」


「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帶孩子們來這裡賞花，甚至是帶著我們的孫子....」


我捧起曉婷的臉龐，讓這張容顏再次銘刻於如此愛她的心中。






「即使先邁向了來生，我也會在櫻花飛舞的季節裡，來到這棵樹下等著妳。」


「我會去找妳，然後再和妳成為一輩子永不分離的連理。」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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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人物介紹：http://tinyurl.com/k4mdohe

放逐－人物介紹：http://tinyurl.com/qem3yv9　

連理－人物介紹：http://tinyurl.com/njwmn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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