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51） - 同志

小週末的夜晚，不夜的台北本應熱鬧而喧囂，

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讓歲末的街頭顯得格外冷清。


和佩佩在濟仁醫院的側門會合後，我載著她來到了這間精緻的懷石料理餐廳。


在玄關脫下了被雨水打濕的高跟鞋，再換上店家所提供的草拖鞋，

我們跟在餐廳領班的後頭，走進了我所預訂的私人包廂。


「兩位小姐晚安，請問是第一次來本店嗎？需不需要為妳們介紹一下消費方式？」




「麻煩你了。」


「本店提供的是無菜單的精緻懷石料理。

　菜色隨著每日所採購的新鮮食材而變化，由我們的專業師傅為您呈現完美的組合。

　平日晚上我們提供2600元的『松』套餐、3200的『竹』套餐，還有4100的『梅』套餐，

　三種套餐的主菜略有差別，需不需要替兩位小姐作更進一步的介紹？」


「不必了，給我3200的套餐。」


「我也是。」


「兩位小姐有忌諱的食材嗎？或者是有什麼特別的需求？像是比較不喜歡生食....」



「請師傅隨意搭配，我都可以。」


「嗯。」


「謝謝，那請小姐們先稍坐一下，喝杯熱茶，餐點隨後便為兩位送上。」


朝著我們90度地鞠躬後，身著日式服裝的領班便躬身退了出去。


我捧起桌上沏好的玉露，細品淡雅的茶香，也順便溫暖自己冰涼的手心。


「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妳可以安心地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佩佩抬起了低垂的頭，用惶惑的眼神望著我。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已然溫暖的掌心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佩佩，對我來說，妳就是我的親妹妹。」


「表姊，妳也是我最親近的家人。」


「既然如此，我們之間就不該有任何難以傾吐的事情。」


佩佩露出了苦澀的微笑，隨即又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再過一陣子，展裕就可以假釋出獄了。」


眉心微微地蹙緊，此刻的我已然斂去了笑容。



「自從神智逐漸恢復了正常，並轉移到桃園監獄服刑後，

　這些年來，展裕每個禮拜一定都會寫封信給我。」


「嗯。」


「表姊，妳也知道的，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帶乾媽去探望他。」


「柯家曾經是妳的婆家，伯母也曾是妳的婆婆，留些感情在，也是應該的。」


「前天下午，我一個人去桃園探望了展裕。

　在會客室見面時，展裕告訴我，他因為在獄裡表現良好，所以已經獲得了假釋的機會，

　展裕還認真地對我說....這些年來，他不分晝夜地深深思念我....」




「將近十年不見了，柯展裕還是一樣地那麼會說話。」


「表姊....」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讓妳毫不保留地為他感動了，是嗎？」


「這些年來，他的悔改與轉變，我都確確實實地看在自己的眼裡，

　展裕並不是想用花言巧語打動我，他的靈魂是真的重生了。」


「所以呢？妳打算怎麼做？」


「表姊，我想和展裕重新開始....」




「如果妳是希望從我口中得到了祝福，那麼佩佩，我只能跟妳說一聲....對不起。」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過去那個傷天害理的柯展裕，已經在真心的懺悔中徹底逝去了。

　如今活在世上的，是一個真誠而愛我的柯展裕。

　表姊，求求妳，能不能放下過去的恩怨，允許展裕彌補他所犯下的過錯？」


「允許的方式，就是要我接受你們的相愛？

　這就是妳十年來....始終不肯接受其他對象的原因？」


眼裡流動著閃爍的淚光，佩佩在我的面前輕輕點了頭。





我不捨地望著她微紅的雙眼，使用的語氣卻難以克制地強硬。



「妳要我怎麼忘記？我怎麼可能忘記？

　忘記舅舅的慎重託付、忘記他臨終的那一刻，忘記柯展裕....是妳的殺父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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