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87） - 同志

吃完晚餐之後，我拄著新買的拐杖，緩慢而小心地回到臥室裡。


將拐杖斜靠在櫃子上後，陷入枕頭堆的我，疲倦到幾乎立刻閉起了雙眼。


不再年輕的孱弱身體，尚未完全痊癒的胸傷，

只是在濟仁醫院的花園裡來回走了兩趟，就讓我累到幾乎無法負荷了....


我斜倚在床頭旁，昏昏沉沉地摟著懷裡的抱枕，

直到感到身旁一陣輕柔的磨蹭，才緩緩地睜開沉重的雙眼。




此刻映入眼中的，是思婷滿是擔憂的神情。


「媽媽，妳還好嗎？妳看起來好疲倦。」


「嗯，媽媽有點累。」


「復健是不是很辛苦？腳踩到地的時候，會很痛嗎？」


「還好，有護具保護著。但是媽媽太久沒有走路了，兩隻腳都有點肌肉萎縮了。」


著急到幾乎哭了出來，她惶恐地抓緊我的手。


「那怎麼辦！」



我伸出了另一隻手臂，輕輕地摟住思婷的肩頭。


「沒關係，只要多按摩雙腿，再好好地做復健，就能夠恢復正常了。」


「真的嗎？」


「媽媽曾經是外科醫師，我不會騙妳的。」


「媽咪還在收拾碗盤跟削水果，我先幫妳按摩唷。」


稍微挪動身體後，思婷伸出了雙手，替我按摩著走到酸疼的腿部。

她的表情認真而專注，像是想把自己的力量，都源源不絕地注入我軟弱的雙腿。





女兒如此貼心的模樣，讓我的心裡交織著感動與擔憂。


感動於她的貼心與懂事，也擔憂著尚未出口的真相。


小公主和小王子，都是我親手撫養長大的寶貝。

我陪伴他們的時間，甚至早已超過了自己親生的小熊。


十年來的呵護與相處，讓我們母子三人之間，早已有了凌駕於血緣之上的羈絆。

視如己出或是疼愛有加，都還不足以形容我對孩子們的愛。


他們是經由我接生的雙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啊....





但我自認不算是溺愛孩子的母親。

我只是盡全力地讓他們知道，知道媽媽這份毫無保留的愛。


我深愛著這兩個寶貝，如此貼心懂事的寶貝，甚至不敢去想像他們離開身邊的日子。


那麼我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呢？


解釋過火的親情，會如何地變成傷害彼此的利刃；

也解釋為什麼徹底失去理智的時候，人類會用瘋狂來回應這個世界....


「媽媽，妳在想什麼？」





我把思婷拉到自己的身邊，再緊緊地將她摟入了懷裡。


「小公主，媽媽真的好愛妳跟弟弟。」


「我知道呀！」


「可是媽媽只是平凡人，媽媽偶爾也會做出不對的事情。」


思婷抬起頭來望著我，眨動的眼裡寫滿了不解。


「做錯事，是很正常的啊，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權利。」






「但是....但是如果媽媽根據自己錯誤的想法，

　逼著妳做出不想做的事，甚至還狠狠地傷了妳的心，

　直到好久好久以後，才跟妳說對不起，妳還會想要原諒....這樣的媽媽嗎？」


滿是無奈地垂下頭，思婷忍不住嘆了口深深的大氣。


「媽媽，其實妳直說就好了。」


「呃....」


「妳一定是正在煩惱，該怎麼說出當年的事實，也讓我們重新接受秀麗阿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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