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夜車 - 從冷瑞士看火烈葡萄牙 - 電影

一天又看了兩部電影，一部德製一部法製，都是發生在壁壘分明衝突背景下的愛情故
事，而以兩種截然不同的節奏感呈現。


Night Train to Lisbon 里斯本夜車

瑞士知名小說改編，瑞士老師男主角當說書人，串起眾葡萄牙配角們的葡萄牙故事，
不過演員群卻遍及英法德葡瑞典，唯一的瑞士老爺爺居然去演葡萄牙人。這就是現代
歐洲製作的魅力：德國片商、瑞葡場景、丹麥導演、多國演員、一起講英語 － 演員
有多大牌雲集呢？

料理絕配女大廚、舒曼與克拉拉裡的克拉拉 Martina Gedeck (DE)
布拉格的春天裡的畫家情婦 Lena Olin (SE)
池畔謀殺案女作家 Charlotte Rampling (GB)
帝國毀滅希特勒 Bruno Ganz (SW)
惡棍特工電影院老闆、交響人生音樂家母女 Mélanie Laurent (FR)
惡棍特工蓋世太保、豪門世家小弟 August Diehl (DE)
金槍人、薩魯曼、杜酷伯爵 Christopher Lee (GB)

而以上華麗卡司都只是大家各軋一點小戲份，提供完整故事的一片片拼圖給主角：法
國中尉女人的男演員、教會的神父大哥、隔壁廳美麗魔物老巫師 Jeremy Irons (GB)


冷灰的伯恩 vs. 暖黃的里斯本

片頭是瑞士伯恩，從對岸玫瑰園望向河套中央的老市中心，以整齊的三條大街排開的
瑞士首都如此井然有序、卻也籠罩在下不完的綿綿陰雨中。在其中一棟街屋中住著男
主角，他是個聽著古典樂、房間圍滿書架、熟知各種語文與經典知識、年復一年彬彬
有禮地看著青春學生一批批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高中老師 － 與這個一成不變的瑞士
陰鬱天氣多麼切合呀！這就是個生來平順、冷靜、溫文爾雅但又有點書獃子味的瑞士
生活，為本片的第一個意象。

然而一次偶然中，瑞士老師決定來點他一輩子到老都沒嘗試過的大冒險：從一個要跳
河的神祕女子外套中看見了一張往葡萄牙的夜車票與一本葡萄牙散文集，一讀之下直
觸死氣沈沈不曾驛動的內心，於是豁出去了，行李也沒帶，馬上搭下班車衝去里斯本
。比起陰慘的伯恩，里斯本當然是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有起伏山丘、有蜿蜒小巷、有
爬陡坡的斜電車、有跨海大橋、每天乘著海風搭接駁遊艇到對岸、甚至老人安養院還
有五彩繽紛的磁磚室內與棕櫚樹蔭下的噴泉中庭，當然還有明亮的陽光，就算是陰天
，黃褐色的里斯本石牆比灰色的伯恩灰泥粉刷牆還是亮麗溫暖一百倍也不只。

里斯本的活力與魅力不只是在景觀，還有許多都市中的生活小角落，譬如老人拿矮腳
杯喝紅酒亂哈啦的昏暗小酒館、在地窖裡對坐下西洋棋的棋館、河畔露天遊艇餐廳燭
光晚餐吃到一半大家酒酣耳熱翩翩起舞... 這一切的細膩與瀾漫，在今日的伯恩都是
不可能的，伯恩以截然不同的清爽簡單風格生活著。

不過看深一點，葡萄牙與瑞士除了表面生活的不同之外，還有另外一層不同的歷史命
運，也強烈塑造了不同的市民性格。1933-1974 的葡萄牙都一直在 Estado Novo的極
權統治下，這和幾個世紀以來只有緩慢擴張而從無內部衝突的和平瑞士截然不同，而
瑞士老師深深著迷的那本散文集，就是作者 Prado 醫生在此極權統治末期、1973 年
左右革命風起雲湧時寫的各種哲學思考筆記。男主角的旅程，本來單純地是想跟著作
者的生活，試著體會他在什麼生活經驗下孕育出這與多哲思，然而這一探索，才發現
了一個塵封四十年，沒人願意揭開的故事。


選邊站的革命年代

故事就不在此詳述，大致圍繞在作者 Prado醫生（算是第二男主角，由本片中最資淺
最無名的演員 Jack Huston擔綱）身週一群革命份子、保守的天主教會、在極權政府
中有權有勢的保守家人們、以及惡名昭彰的祕密警察們。在那個反動勢力蠢蠢欲動，
保守勢力也磨刀霍霍準備無情鎮壓的時勢下，緊張的社會氣氛裡衝突往往一觸即發，
壁壘分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毫無中間地帶。在這個各陣營意識型態鮮明，每個人
都要選邊站找個東西來信仰的社會裡，只有 Prado醫生是個異類：他的關懷直指最簡
單的人性，他不排拒宗教但絕不信仰宗教，他擁抱革命思潮但不忘傾聽保守人們的聲
音，身為醫生他要協助革命黨人但也要救無惡不作的秘密警察。也難怪生活一直死氣
沈沈的瑞士老師男主角對他的散文這麼驚艷：那是沒有意識型態的、不著迷堆砌知識
的、而句句直指人純粹內心意識的文字。

在這個 1973 的故事裡，Prado 醫生身遭的一眾配角們，儘管壁壘分明選邊站而不像
醫生一樣單純地洞見人性，但到緊要關頭時卻總是能夠在衝突的考驗下擠出那個敵人
不相信、自己人很難接受、自己也很難承認的人性，譬如為了愛情放下革命、為了救
人撒了大謊、違背軍令放人一馬等等。這些壓抑下一閃即逝的人性，在不言中互相救
了很多人也決定了很多人的命運，只是那個壓抑強大到大家對這人性甚至不願開口提
起，畢竟那整個是段充滿懷疑與背叛、使得人人都不願面對的歷史，像冷戰的東德、
像 228 的台灣。這個以 Prado 醫生為中心的革命故事，就在每個配角各擁一小片斷
簡殘編卻老死不相往來的沉默下，沒有一個人知道全貌，也因此沒有一個人能夠釋懷
而諒解。

這時無聊的、天真的、世世代代沒有大風大浪的瑞士人就扮演最重要的穿針引線角色
，沒有包袱沒有立場像一張白紙的他，唯一的立場就是耐心傾聽、樂觀地擁抱醜陋故
事中的一切美好片段，最終讓分離里斯本各個角落的、那群互相覺得受到背叛與怨恨
的配角們，能夠遙遙互敬一杯酒盡釋前嫌。而這輩子庸庸碌碌從沒有認真活過愛過的
瑞士老師，也終於在一次次不計形象放下身段的對話中，找到了驅動生命的熱情，也
找到了可愛的大齡葡萄牙妹。


我非常推薦本片！每一個男主角漫步里斯本街道的鏡頭，配上 Jeremy Irons 溫暖嗓
音閱讀 Prado醫生散文中的生命哲思，整部片像首詩一般，安靜而堅定地在風中前進
。本片有愛情、有諜報、有懸疑，不但有風情萬種的里斯本風光，還有 1970s的古董
車大匯集。而每一個 Jeremy Irons 與配角的簡單對話片段，都可以享受影帝影后級
的細膩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