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聽從內心的召喚 - 李安

趁《色.戒》拍攝間隙，記者日前在上海市區一間攝影棚裏見到了陳衝。畢竟已是
兩個孩子的媽媽，陳沖笑起來眼角已有些細紋，可她還是喜歡燦爛地大笑。棚裏一群年輕
人親熱地喚她“沖姐”，她爽朗地和眾人談笑一片。一個圖片編輯帶著羨慕感嘆說，
衝姐看人的時候，眼裏的光多亮啊。

　　後來我們同車去郊區，一路閒聊她演過、導過的電影，車外暮色四合，我印象猶深的
仍是她一雙閃著光芒的眼睛。闖蕩美國多年，經歷是非無數，本以為這些會把一個女人
變得淡定如深潭，但我面前的陳衝，就像她形容自己在《太陽照常升起》裏演的那個角色
：充滿生命力，壓抑不住地尋找生活中的光彩和歡樂。

　　與李安合作遲了14年

　　話題不能免俗地從《色.戒》開始。“演《色.戒》，就是衝著李安的。”陳沖笑說，
這是她與李安遲到了十幾年的合作，“我們早就認識了。當年他寫《喜宴》的劇本，
裏面那個女孩的角色是給我量身定做的；後來因為投資方的意願，我們還是錯過了。
一晃那麼多年，這次可算是了了心願。”

　　易太太在小說中原是個比較淡漠的存在，在老易和王佳芝的糾葛中，她是缺席的。
若只是穿了旗袍搓幾圈麻將，演一個花架子一樣的官太太，陳沖當然是不甘的。所以
當李安電話裏邀她出演易太太時，她只問一句：“易太太”知道整個事情麼？“
李安說在他的劇本裏，她知道。那我一定要演。”陳沖透露，在影片中是易太太領著佳芝
上門，她深知丈夫與佳芝曖昧，亦知進步學生暗殺老易的計劃，事實上她在背後操縱了
許多事情，暗地縱容王佳芝的計劃。“這個女人的心思非常微妙，而且我對那個年代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們處理事情時的心態充滿好奇，這對我來說太有吸引力了。”

　　雖然陳沖在《色.戒》中戲分不多，但說起片子，遠不是三言兩語就夠的。

　　對李安，她說自己最佩服對方的魄力，“小說留白這麼大，多麼不容易被改編，
但是他做了，而且那劇本可以說是目前改編張愛玲作品中最豐滿最貼近原作意境的。”
她曾在一篇書評中形容嚴歌苓的小說，“鋪陳形而下的細節，看似具體，其實一切都為
形而上的理想服務，耐人琢磨。”現在，李安的《色.戒》也給她這樣的觀感。

　　說搭檔梁朝偉，她忍不住用上海話嘆息道：真是靈哦。“他的眼睛裏有太多東西可以
給予你，又等待著你回應。”至於年輕的主演湯唯和王力宏，她連誇“他們都很可愛”，
“湯唯圓圓臉，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漂亮的，就像當年香煙牌子上的美女。”

　　難找感覺放棄《扶桑》

　　陳沖在上海拍《色.戒》，老友嚴歌苓也特地飛來此地，還去車墩片場探她的班。
說起這位一起跑步、逛街的閨中密友，便不免問起小說《扶桑》的改編。最初聽說陳衝
要把《扶桑》拍成電影，已是五六年前的事，這些年來她與眾多導演合作，相繼主演
《茉莉花開》、《向日葵》、《太陽照常升起》和《色·戒》，而她自己的電影卻
耽擱良久。

　　說起這茬，陳沖略帶無奈地嘆道：《扶桑》是已經放棄了的。

　　小說《扶桑》曾激起陳沖巨大的熱情，“扶桑這女子太特別了，她分明那麼不幸，
但她承受了所有的不幸。那些災難降臨到她身上時，就好像鐵拳打到了棉花上，被她默默
的承受給完全化解了！”陳沖覺得這樣的女子在電影中少而又少，“一個從不抗爭的、
沒有行動力的女子，在影像中要如何表現？”這對那時的她而言，充滿挑戰的魅力。
“當時第一筆投資都到位了，可就在那時，老二出生了。”小女兒的降生，讓她擱下了
一切準備工作，漸漸地，“人過了那個勁兒，感覺就找不回來了，我心裏已經沒有當初
那股‘我非做不可’的強烈願望了。即使現在我重新投入準備，我此刻拍出來的《扶桑》
，也不是當年設想中的那部電影了。”

　　12月初，陳沖在《色·戒》中的戲分就要殺青，說起之後的打算，她笑道：
“無論做演員還是做導演，那都是尋找的過程，我寧可聽從內心的召喚。”

　　結束採訪時，我們又說到了李安。陳沖說，他拍《理性與感性》時指揮一群好萊塢大
牌，拍《與魔鬼共騎》講南北戰爭的故事，拍《斷背山》摘取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我們常感嘆他多不容易啊，在美國人主導的遊戲裏適應。但他自己說，導這些片子的時
候坐在片場的小板凳上，氣定神閒。可這次回來拍《色.戒》，很多次在現場，
我看他說戲說著就會很感慨，甚至在片場忍不住掉淚唏噓。不在片場不曉得，
一部《色.戒》，李安拍得身累心也累，可他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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