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殺手：青春的輓歌與頌歌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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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本片的版友一定會覺得可惜：我看的是一般數位版。
但以下主要是針對故事情節的感想，
也許可以當作「這部片去除影像優勢後，還能怎樣談」的某種對照組。

《雙子殺手》是一部特別的影片。乍看之下，存在很多大家認為已成老套的元素：
良心發現想退休的殺手、揮之不去的往日夢魘、組織的背叛、複製人，
乃至「動作電影」本身的框架。這些東西，應該已被好萊塢玩過不知多少次。
如果只從上述這些元素本身來看這部電影，絕對無法發現有趣之處。

但是，如果可以不先入為主地從這些元素出發、
只想看這些東西還能被怎樣玩，那或許會欣賞這部片。
因為它即使披著老套的外衣，還是藉它們傳達了自己的訊息。

如果要舉一部精彩的動作電影，裡面有殺手、組織背叛、動作與飛車場面，
大家一定有很多想法吧？我想到的是《神鬼認證》，尤其是第一集。
《雙子殺手》中的亨利和傑森包恩有某些共同點，
但《神鬼認證》讓包恩費了多少工夫才想起自己的殺手身份？
記得是到差不多中盤，男女主角還追查了一番，
而在確認身份前有不少情節是在鋪陳、表現包恩不知從哪來的身手和各種諜報能力。
但《雙子殺手》中亨利如何知道對手是他的複製人？
就是女主角拿著樣本找人化驗，然後就開誠佈公講出來，此事了結。

這是否代表《雙子》並沒有在情節鋪陳上用心？未必然。
《神鬼認證》之所以花時間營造包恩的神秘感，
是因為他嘗試揭露身份的過程，就是故事的骨幹和有趣之處，
而他的旅程最後導向了對情報組織的批判與更普遍的人性關懷，
也就是殺手在特定結構下的犧牲與無奈。
同樣地，我認為《雙子》之所以在很多情節顯得非常簡單直接、不吊人胃口，
是因為對它來說，那些事情並不是影片最主要的關切。
影片並沒希望觀眾在知道這些事情時，
發出「什麼，竟然是他的複製人！？」之類的驚嘆。
複製人對它而言是說故事的方法，一個讓核心關懷得以表達的媒介。

個人認為《雙子》的核心關懷之一，至少在劇情上，是自我對話這件事。
主角在故事中的心境、複製人的題材、虛擬人物的技術等，都合起來支援這個主題；
而在另一方面，和這個主題無關的東西，都盡可能地被簡化。
亨利很快對上了Junior、很快知道他是複製人、很快到了地下墓穴二次交鋒、
很快解決危機，全劇終。除了上述那些重點場景，或某些較深刻的談話之外，
好像沒有發生太多事情，好像影片就是在拍那些而已。

也許影片真的就是在拍那些而已。但回憶那些重點場景，我覺得很有意思，
它們都以不同形式在表達上述的關懷。
亨利第一次對Junior，我知道他是複製人，但當一開始他未露面，
鏡頭追來追去像在努力捕捉那個神秘的影子時，那種期待感還是能被塑造出來；
直到後來，他的樣貌在樓梯間的鏡中顯現。
前面有版友提過鏡子在片中的意義，我的想法則很單純：那就是對自己的一種隱喻。
Junior的身影在鏡中顯現，意味著他就是亨利自己。
這一幕可說是非常巧妙，從一個脈絡看，亨利面對的是他在外在世界中的複製人，
但在另一層面，也可說他是在自己的內部面對著自己。那個場景輻射出雙重的意義。

更有趣的是，這還是一個成熟自我和年輕自我的遭遇，
這點在初交手時，也藉由整個動作過程表現出來。
比如你可以看到，亨利一開始可以憑經驗佔上風，但又心軟不下手，
後來進入持久戰，最後落居下風不敵年輕人的過程。
這些刻畫講起來平凡無奇，但很具體地拍出來，卻是細膩的交代，
讓人會心體驗到年齡這一回事，會怎樣改變一個人。

地下墓穴一戰，應該是表現自我衝突的最主要場面。
同樣，亨利一開始就佔上風，把Junior殺個措手不及，接著開始對話想突破他的心防。
這段對話的過程也很有趣，亨利起先提了什麼我記不清，應該是一些外在生活的面向，
想讓Junior相信真有複製人這回事。
但後來對話深入，他開始說到一些隱密的心事、傾向甚至情結，越說越激動，
表面上看來是對Junior說話，但不需提示觀眾就意會到：他其實是在說自己、
在翻開自己痛苦與遺憾的過去。在這裡，Junior本身就是他的鏡子。
從外在看他是在對付Junior，但在無形的一面，
他是在這陰暗墓穴裡、自己懼怕的水中和自我搏鬥，
試著挽回Junior，也是從走歪了的人生中嘗試救回什麼。

有趣的是，複製人題材也讓本片的自我對話超出了一般的範圍，
有了新的轉機和想像空間。
面對難堪的回憶或過往罪疚時，我們最多只能做到釋懷、重新接受自己，試著活下去；
自我藉著這番歷程有所更新，但仍然是眼下的同一個個體。
然而片中的亨利卻有機會真實地面對一個新生命，
它同於自己，卻又有不同，可說是全新的希望，
好像自己「真的」再活了一次，而那些荒唐事都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這種體驗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了，
對Junior來說，亨利說的那些成長過程與回憶，不知對他有怎樣的意義？
亨利看到一個是他又不是他的人，即將展開新生活，感覺必然也非常新奇。
對於這種體驗的想像空間，是複製人題材帶來的。

我覺得《雙子殺手》是一個關於面對自己的痛苦，最後獲得了意想不到救贖的故事。
透過複製人的背景與電影本身的技術，
本片表達了一個無論在其他電影或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有的想望，
那就像亨利在最後說的，印象中大概是這樣：
「不然我們現在就來賽跑，從XX到XX？」

是啊，他真的又年輕了一次，
那個我們心中曾經年輕的自己，真的還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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