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特務 The Operative/Die Agentin - 電影

這是本週上映的諜報片，這次不談美俄之間，而談以色列與伊朗之間，主角們的諜報機構是以色列摩薩德，而伊朗那邊並無相應的諜報敵手，只有伊朗遭受國際禁運但仍在偷偷發展核子工程的政府計劃，包括偷偷集結外國核工專家、也透過伊朗民間企業和外國企業的往來中偷運關鍵材料與設備。伊朗的核子工程到底是在做核武還是做民生？這種尚無真相的事情當然是各說各話，而此片作為以色列與西方國家跨國合製片、還改編自摩薩德前探員寫的原著小說 "The English Teacher"，我倒是很驚訝它在敘事立場上充滿自我檢討、更不吝看見敵人伊朗的文化生活與人性。

以諜報片來說，它是比較偏寫實的，沒有 007那般的超級特務、沒有《神鬼認證》那般的超級殺手、沒有《紅雀》那般的獵奇色誘、沒有《紳士命令》那般的復古浪漫、沒有《極凍之城》那般的風格鮮明、沒有《間諜遊戲》那般的肝膽相照，甚至說寫實好像也談不上 John LeCarre 那般寫實風的冷戰驚悚... 要用我們熟知的任何諜報片風格來看，我覺得都很難套用，也難怪有不少影評批它為一部無風格的無聊電影。說無風格我大抵同意，但說無聊我想是見仁見智。無不無聊的關鍵，可能在於觀眾對女主角 Diane Kruger 有多少愛、對她獨挑大樑的精湛演技有多少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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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 Anne 化名 Rachel ，她不是個諜報片常見的幹練探員正規軍，卻是到了青壯年才被招募進來的特殊任務編組 recruit，她雖然是個西方獨立女性很會爭取談不上手無縛雞之力，但打起架跑起路來左支右絀遑論拿手槍... 基本上，她就只是個低調融入敵方社會的臥底，她的長處在於她真訓練成了個專業認證的英語老師完全可執教，就在敵後偶爾偷偷傳遞資料觀察人物，各種刺激的槍戰資訊戰色誘戰一樣都不用。只是，這樣忠實地當個英語老師融入當地生活融入久了，會不會對敵國產生認同呢？

這種有情間諜動情變節、無情體制壓迫追殺的諜報故事題材，好像在英語電影中早就不新鮮了（雖然我一時還舉不出例子來），尤其這種套路中往往會出現的一位異國情人（好像異國王子異國公主各半？），此片也是堂而皇之地套用了，總令上司翻白眼「叫你接近人家結果爬到他床上」XD。要說這種老梗在此片有玩出什麼新鮮感嗎？我覺得此片還是有做到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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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題材放在以色列和伊朗間，批判的不如以往是帝國主義擴張的美國老大哥，這回倒是在批以色列的受害情結與國族壁壘：猶太人遍佈歐洲與西亞，處處都是可以揮國族大旗招募利用的人才，譬如 Diane Kruger 演的第一線英語老師 Rachel、以及 Martin Freeman演的任務小主管 Thomas 都是英語系國家猶太人，他們都被國族召喚而來，但那國族仍自成一個希伯來文限定的以色列純種小圈圈，完全沒有要接納門外的親戚、更沒有要理解對門的敵人。

電影以 Rachel 給 Thomas 打通神秘電話宣示跳船開始，進入一場上司對下屬的點滴回憶，敘事方式很類似《間諜遊戲》中勞勃瑞福回憶小布那樣子，其中夾雜不少 Rachel 大致告訴過他但他也沒親身經歷的細節。回憶的前段大致關於出身與人生動機，暗示著這些外國猶太人的認同分歧與原鄉空缺，使他們應以色列祖國號召前來尋找一個認同、在漂泊人生中試圖找到一個家、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只可惜，這摩薩德內部的權力分佈與決策過程，只是處處驗證這裡才不是故鄉、永遠只能當外人，需要時被剝削必要時被犧牲，老大哥眉頭都不皺一下。

而面對伊朗，這在現實被西方國家多次集體禁運圍堵、言之鑿鑿戴頂核武大帽、好萊塢諜報片加碼妖魔化不手軟、甚至妖魔化到極致的《亞果出任務》還堂而皇之拿下奧斯卡... 的妖魔國家，此片保留地不講明政府核能發展到底是不是核武，只讓 Rachel 跟著她勾引到的伊朗科技業二代 Farhad 聽了一回伊朗民間的心聲：「美國可入侵他國、以色列可發射飛彈，為什麼伊朗連民生科技發展都被圍堵？」當然我們知道伊朗政府不是那麼可信、伊朗社會不是那麼自由，但民間的伊朗之心人人有情義也有夢想！Rachel曾迫不及待向以色列高層同胞分享，只換得一陣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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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是此片獨特的日常感，這點我在影界一部比一部高調的諜報片真少見，但在影集譬如《國土安全》就常見到。譬如此片摩薩德在德國科隆的 safe house 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公寓、雙主角在萊比錫約見處是平凡的咖啡館（順道推薦 Koffeehaus Riquet！）、Rachel朝聖以色列高層是在一場陽光夏日的陽台午餐；更別說，Rachel一人在德黑蘭的生活，從語言學校上課到科技業當翻譯、從咖啡館改作業到餐廳上家教、從雜貨店到市集買水果、從白天慶婚禮到夜晚開派對、從鄰里寒暄到公寓煮晚飯... 正如 Rachel 自己所說「我沒什麼好隱藏，我就是個英語老師呀」。

看過《神鬼認證》的觀眾也許會好奇，像克萊夫歐文那位「老師」是如何可以專業執教多年、電話一來搖身一變成為殺人機器？這種多重專業樣樣精通的殺手級神人未必沒有，但在此片描繪的摩薩德是很寫實有限的，負責策劃指揮的有高層、負責融入敵人社會的有Rachel、負責打擊開殺的也有不苟言笑的殺手 Stephen，專業分工截長補短方完成任務。在這任務編組下 Rachel 的分工就是低調融入傳遞訊息刀槍都不碰，Thomas也堅持生命安全最重要一有意外馬上取消，只可惜上層的摩薩德慣老闆一定一次次壓榨你的剩餘價值到底線、等你崩潰後把你犧牲掉。

當全片 Rachel 融入社群享受生活的日常身段深度建立後，此片幾場在其他諜報片裡只算小菜一碟的微型動作戲，就在凡人觀眾與骨子裡仍是凡人的 Rachel 心中留下深深震撼卻要強自抑制：(1) 眼見電梯滅口無辜，我都喊取消了你早一意幹到底，不是這圈子裡就不是人命；(2) 毒殺亞塞拜然警衛老友，仗著你孤身漂泊沒有痕跡、回想我不也是一樣；(3) 開車穿越土伊邊境，為了任務無聲任人侵犯、是否為了國家將被犧牲也忍氣吞聲？這女性探員的諜報電影裡，「身體」仍是諜報剝削的隱喻，被人性騷還是小事，上床懷孕毫無自主成為大不韙，才是徹底被國家掌控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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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片尾，唯一一場規格堪比一般諜報片的追逃動作，在科隆仿羅馬教堂 St.Maria im Kapitol聖殿外上演。這追逃結果如何呢？也許觀眾看得都很心焦，我卻覺得這已是此片《雙面特務》The Operative/Die Agentin 的完整句點。看片名我們不難發現，此片與其說是諜報故事，不如說是一個 character study，連倒敘的故事格局都是以 Thomas 與高層一路爬梳 Rachel 人格與想法而展開。在此片，以伊兩國風雲、伊朗到底有沒有研發核武，都已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這漂泊一生終於掛上一個以色列認同的女主角、如何看見異己反思自身、又如何擺脫認同幽靈做回自己主人。

不得不說，這部片以諜報片來說還是太沈悶緩慢了，故事不以說流暢為務、節奏不以維持高張力為務，它就是個談個人自主意識與自由意志的故事、還剛好是個女主角多少可當半部女性電影、也剛好是個摩薩德探員而令人投射一點諜報片想像。這樣的角色導向電影，文藝片的觀察思考多於商業片的爽快體驗，商業放映時許多觀眾覺得沈悶是自然的，不過電影至少請到了演技更上層樓而且進入中年越老越正的 Diane Kruger ，如果觀眾對她還算有幾分喜愛、能跟著她的喜怒哀樂一起歡笑又流淚，應該還是可以好好享受此片的！黛粉快來買票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74F5rT8D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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