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排英雄 - 電影

在台灣的片商中，青睞影視一直算是很有人文關懷的，雖然有資金的限制，但從最早的
＜天馬茶房＞到三年前的＜一八九五＞，都算是力圖在市場與文化價值間求取平衡的電
影。所以當半年前青睞的老闆娘潘姐告訴我她們拿到新聞局輔導金，在中和工業區搭棚
拍的新片取了”雞排英雄”這樣八點檔味的片名，我其實不知道殺青後該期待看到部怎
樣的作品。這種不確定感一直陪我到今天武昌街新聲戲院前搭的夜市。

本片的前三分之一，有點像在戲弄台灣常見的喜劇梗，有點像把內化在台灣影迷內心的
周星馳式笑點，搬到台灣自己的甘草人物身上（比如陸客團吃到雞排，配上羅家倫的＜
台灣好＞跟特效）。”八八八夜市”（跟宣傳照的”我準備好了”，大概可算是ＰＴＴ
梗）是台灣城市邊陲再平常也不過的地景，各有故事的賺吃人吞下自己的辛酸，在夜市
裡笑臉迎人為生活奔忙。挽面的太太兼賣盜版光碟，好看女兒總要穿少少招攬生意；賣
香腸的大叔總是滿口十八啦，大叔的同居人賣牛排，跟隔壁攤的雞排賣不一樣的東西但
整天搶客人，雖然雞排明顯比較受歡迎。

這樣的情節在大部分台灣人的週遭每天上演，很容易讓人想起生活週遭的瑣事（像我就
想到以前長安東路某條巷子裡賣冰的跟賣麵的也能吵架），但不會讓人想去探個究竟。

八八八夜市特殊的，是有個活躍的年輕自治會長阿華。阿華的阿嬤以前在夜市帶著之後
跑路後又東山再起的議員張進亮賣四神湯，而在阿華的主導下，八八八夜市週週有活動
，在一天深夜跟阿華等人擦撞的年輕女記者林亦南，就是在一場夜市選美比賽中莫名其
妙被阿華”陷害”奪冠，沒想到個性剛烈的亦南居然摔麥克風搞到夜市跳電，而阿華代
表夜市和解的條件則是要她到夜市做”社區服務”，也就是幫忙所有攤商的生意。

如果看的夠仔細對脈絡夠了解的話，會發現林亦南這個角色不只是為了需要一位女主角
而存在的，雖然中產階級女孩與底層勞動者產生情愫一直都是戲劇創作的重要部分，但
亦南的存在其實反應的是夜市之外，台灣的另一種傳統。亦南已故的爸爸也是攝影記者
，從小，她就被工作中的爸爸，帶去參與台灣的民主運動（電影裡亦南看的投影片其實
是８７年台大自由之愛，以及９２年４１９大遊行等等，照片的提供者則是黨外運動的
影像紀錄者小邱邱萬興）（如果你跟我一樣生在一個跟夜市攤販頗有距離的中產階級家
庭，卻成長在對社會還有可能過多理想主義的環境，柯佳嬿演出的林亦南是個會讓人幾
乎感動落淚的角色），但是她所身處的媒體環境，需要的已不是發掘真實的新聞工作者
，而是狗仔與色羶腥，亦南處在兩種角色的落差間，工作並不順遂。

無論如何當這位文藝少女在情傷與工作困境中來到夜市，卻也逐漸對夜市與阿華產生好
感，並揮別了只顧著醫學事業發展的舊情人Chris。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看來熱絡的夜
市卻剛巧遇到危機，建商開著都市更新的怪手來到夜市，並拿出八億以換取張進亮在議
會的大力支持，而張進亮的助理並找來與阿華競爭自治會長失敗的夜市角頭，帶人用衝
天炮到夜市砸場，還到阿華家打傷了阿華相依為命的阿嬤。而在夜市找到肯定而一再留
連的亦南由於剛巧在砸場的現場，於是終於跑到了大新聞，還運用關係找來各大媒體，
又用阿華從炮火中以雞排攤廣告帆布救出牛排攤的兒子小胖的場景，炮製了一位神秘的
”雞排英雄”。

這也許是世紀之交台灣的諷刺之處：這個缺乏安全感的社會需要英雄，但吸引人的英雄
永遠是虛擬的，真實的未去脈絡的小人物則得不到媒體的垂青，而編出這個讓八八八夜
市轟動的英雄故事的亦南，先前可是因為追求父親心中感動人心的真實而有著滿肚子的
不合時宜呢！但是這個時代當小人物引起媒體的注意，當台灣的電子媒體表面上追求著
近乎偏執的道德觀，私下卻是金權當道時，沒權沒勢的一方的故事永遠是最早被解構的
，十八王開酒店，牛排攤老闆娘本來是酒家女，雞排攤老闆娘的弟弟是小混混等”醜聞
”全部被拿了錢的媒體揭露在公眾之前，而阿華也因為阿嬤的身體狀況陷入長考。

然而做為一部娛樂與藝術並重的賀歲片，快樂的結局是必要的。於是當阿華與林亦南聯
手，而張進亮在喝了阿嬤的四神湯又拿到塊雞排後，想起當年跑路的人情冷暖，也在議
會內倒戈，與場外的攤商合作擋下了開發案。雖然真實世界遠沒有那麼美好（在影片開
拍的同時，台北市內數個傳統市集如中崙市場正淪為財團炒作的標的），但過年嘛！這
個島嶼總是需要一些希望的。就像亦南最後在歡慶的夜市攤商裡，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
爸爸的懷中，同樣帶著理想主義，在街頭。

從技術層次來看，杜篤之主導的音效當然是國內第一流的水準，男女主角的表現都遠在
新生代演員平均水準之上，也有趙正平樊光耀等硬底子的綠葉陪襯，但最引人著目的無
疑是豬哥亮了！本片雖然豬哥亮本人第一次在電影裡挑大樑，但幾十年的歌廳秀再加上
討債戲在情節裡的重要性，會讓人覺得他只要當自己，就能詮釋這個與他的生命歷程並
不完全相同的角色。另外我覺得片中會讓人眼睛一亮的其實是劉品言所扮演的夜市之花
美香，雖然過去表現總給過人花瓶的印象，之前在＜九降風＞裡客串畢竟算在功能性存
在的花瓶角色上表現稱職，在＜雞排英雄＞裡她的演技無疑是更上一層樓，也看得出一
個用心女演員的成長。

從台灣電影新浪潮到解嚴前後，台灣曾有過不少叫好（但不一定叫座）的寫實片，它們
紀錄下那個時代的軌跡，然而這些影片描繪的中下階層生活，往往屬於那無數的東北角
金礦煤礦工人，或者是＜看海的日子＞或＜美麗在唱歌＞裡的性工作者。然而在我們這
個時代，當這個國家已經都市化，當許多事情也在發生，當我們這一代人的生活也需要
被描寫，＜雞排英雄＞在＜追追追＞的輕快節奏與台式笑料中，其實帶著對真實人生的
關懷，屬於一個沒有英雄也並不是非黑即白的真實世界。

最後，我不是聽樂團的人，但看＜雞排英雄＞後，我覺得很適合聽聽濁水溪公社的＜晚
安台灣＞。晚安，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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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ne Damen und Herren, auf Gleis 1 faehrt ein U1 nach Peitou, ueber
Taipeh-Chientan, Shihpai. Bitte Vorsicht bei der Einfahrt.

Naechster Halt: Chung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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