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 電影

跟朋友一同去拜見了宮老的告別作

在此之前我必須先承認，我進戲院前並沒有做功課，也對戰機一竅不通

但倒是已經買好了可能會很沉悶的保險、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踏入戲院

本來以為會是更平鋪直述的呈現手法，結果倒是出乎意料地讓我感到豐富及充實


堀越二郎，自始至終執著於自己的飛機夢的一位男孩，一位青年

藉由在夢中與義大利設計師卡普羅尼的邂逅，讓他確立了自己的目標

之後在片中，我們總是能看到他專注於飛機上的姿態

每張認真臉龐的特寫，確實是那樣的迷人

那是一個有夢想的男人才會露出的表情

相較於宮老歷年來極富特色的男角們，二郎的個性及情緒反應或許顯得十分無趣

但他的帥氣，我卻覺得絲毫不輸給任何一位


而他的夢想並非是那樣輕鬆美好的事物

伴隨著夢想的實現，帶來的可能是更多的傷痛

雖然從小就表現優秀、是大家所認同的菁英，卻沒有因此在追夢之路走得一帆風順

即使設計及構想讓人不驚讚嘆「完美」，但他的人生或許根本不能稱為成功


我們始終無法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無論是在那樣的時代或者是在我們所活著的現今

就像二郎最終所做出的飛機，每架都有去無回，也不知是否因此能造就幸福

但很多事情如果執著思考它的對錯利弊，就永遠只能佇立在原地

那麼，還不如拋開對錯，活得對得起自己，是否更加值得？

活下去，不問原因，不問對錯，或許便是不知道答案時的唯一解


片中無時不刻會提到本片的標題「風起」

每當風起之時，總會有段故事在某處上演

而全片裡也由風串聯起男主角的人生

在他人生重要的各階段中，總會有風伴隨在側


雖然片中並沒有對男主角的情緒轉折做太多描述，難免會覺得有些地方太過唐突

然而該片是對真實存在的人物致敬，畢竟終究不是紀錄片

宮老用了許多的畫面，將他想講的故事說給大家聽

我們像個孩子般不時想插嘴問「為什麼？接著呢？然後呢？」

但彷彿能看到宮老調皮一笑地回答：「聽我講到最後吧。」

要在兩小時內將一個人十年來人生的起承轉合敘述完，我想他已表演得十分精彩了


而愛對本片以及對二郎來說，我認為更是起承轉合中不可或缺的「轉」的部份

那是一個契機，更是兩人的重生

二郎與菜穗子相戀之後，展現出他充滿人性的一面

第一次看到二郎開玩笑，是他一邊工作一邊緊握著菜穗子的手的時候

第一次看到二郎落下斗大淚珠，是他害怕就此與菜穗子天人永隔的那刻

不需要過多甜言蜜語、也不需要濃情密意的接觸

光是如此，就讓人感受到二郎對菜穗子十二萬分的愛

雖然少了激情，但卻是一種讓人憧憬嚮往的美好情感


對於一直以來只執著於飛機的二郎來說

對於一直以來盼望再見到二郎一面的菜穗子來說

對於正徬徨失意的二郎來說

對於只等著迎接生命盡頭的菜穗子來說


墜入情網或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吹起的風卻讓波瀾不興的海面激起浪花


卡普羅尼對二郎說設計飛機重要的不是技術，而是SENSE

然而技術可以學習，SENSE這種東西又該從何而來呢？

我認為不外乎是將面對人事物展現出的各種情感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而有了「愛」的二郎，也終於成功將他覺得美的鯖魚骨頭曲線運用在他鍾愛的飛機上

飛機不再是硬梆梆的物體，而是灌注靈魂的產物

預告中所提的為愛而生，我想或許就有此意存在


當下我不禁想起天元突破中的男主角西蒙

在與妮亞邂逅之前，天上的光對他而言皆是敵人

但當他認識了妮亞，知道什麼是愛之後，在他身上開始起了各種變化

在最後，他脫口而出的話語，變成了「天上的光都是星星」

當仇恨化解之後，眼中所看的世界也會截然不同

雖然是非常隱晦的表現，但卻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我想我對於二郎的心境，或許也不自覺地用相同的心情去看待及解釋了


另外個人覺得庵野的配音實在非常優秀

當然這裡的優秀，並非針對演出技巧方面

起初對於那毫無起伏的低沉嗓音還略感排斥，認為與那清秀的臉孔十分不搭

但當你開始認識男主角後，便會發現那就是二郎，活生生的

那看似拙劣的配音技巧，反而完美呈現出二郎的老實，甚至讓他的些許笨拙突顯出可愛

彷彿覺得有些部份只要稍微提高一點聲調加重一點語氣，二郎就不再像二郎了

只能說宮老非常了解要用怎樣的建材，去拼湊自己內心的藍圖

堅固的鋼筋水泥固然好，但小木屋的簡樸美還是只有木頭能呈現


而美術的部份，我想其優秀更是不需要過多贅言般的感想去讚美了

光是二郎轉動著鉛筆、在紙上刻劃出的一橫一豎，都細膩到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動

宮老的技術是不用質疑的，但是對於畫面SENSE的表現，我認為更是感動無數人的關鍵


另外個人覺得大約是從霍爾時期開始，宮老的畫面開始會出現一種「軟」的呈現

雖然早期的人物肢體表現就一直是如此，用一種很軟的方式描繪出人物的真實及可愛

但後期開始，連不具生命的物體都會帶給我如此感覺

再加上運用了不少抽象的手法去繪製實際的物體，讓真實中又帶著點些許的不真實

像本片雖然充斥著硬梆梆的機械，畫面上卻不時給人一種很軟的意境

就彷彿向後仰躺下去，便會陷入其中般似的


此外，對於不同場景及人物，宮老也會在之中做其變化

例如德國人一板一眼的的「硬」，相較於義大利人熱情歡愉的「軟」

除了我們所認知的國情差異，在畫面上呈現的反差，也是值得細細品嚐的有趣之處


而少了奇幻的要素後，此片也因此少了歷年來慣例的架空吉祥物

不過片中總引起觀眾會心一笑、嚴肅卻也溫柔的黑川先生，也許可以算是吉祥物之一吧


此外，片中另外讓我感到感傷的部份，是片中卡普羅尼對二郎所說的那句話：


「人一生的創造巔峰只有十年，所以就竭盡全力去活出那十年吧！」


當下除了對自己荒廢的時光感到懊悔及不甘之外，也覺得這是宮老帶給觀眾的訊息之一

他將這句話徹底兌現，讓我們看到了他輝煌的成績

宮老是否將自己的黃金十年活得淋漓盡致了呢？我想答案是很肯定的

也許即使有感到心力憔悴的時候、即使有想就此鞠躬盡瘁的時候

或許也有某個聲音，在後面輕輕推著宮老一把，要他好好活下去


而他也將這種心情在他的作品發揮得淋漓盡致

過去宮老的每一部作品中，都可以感受到角色們對於生命的認真態度

從來沒有懷疑過自身的存在，也不曾有過無病呻吟的抱怨

即使有過困惑不安，即使遭遇過險難

如同魔女宅急便中琪琪失落之時，喃喃說道：「我變得好奇怪，不像我自己。」

比起否定句，更是用疑問句去點出問題點

他們認真煩惱過後自己找到的答案，讓我們看到了他們的成長

我們總是能從這群活得很認真的角色們中，得到一種無形的勇氣


宮老的電影從以前到現在，總是會在每個看過的人心底留下曾經闖入過的軌跡

就如同多年來抬頭仰望天空時，總是會想著拉普達是否就藏在某片雲中

當你低下頭時，總會期望從小洞裡鑽出不可思議的黑色生物

而今後每當風颳起之時，我或許都會想起那句台詞吧


「唯有努力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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