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fore Sunrise (2) - 同志

很想成為你的身體
用你的眼睛看你的風景
最近的風景仍然是你的身體
可以一直這麼靠近地看
一個人凝視著自己的手指沒有人會懷疑
──葉青〈你的身體〉



裴又欣和傑西一起走出辦公室。他們剛跟老師討論完又欣的演奏，只見傑西
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自信！活潑！勇往直前！守護愛情的心！喔──愛情！我也想要有那樣的
愛情！ 」

傑西是這半年的交換生活裡，又欣比較熟悉的幾個同學之一。他是來自美國
的交換生，主修小提琴，長相看得出帶有義大利血統，樂天的性格也是。能
夠在這裡認識像哥哥又像朋友一樣的同學，滿好的。

昨晚的演奏會很成功。裴又欣穿著一襲可愛又不失優雅的白色演出服，彈奏
貝多芬第八號鋼琴奏鳴曲*。 對音樂系的學生來說，這曲目不只是經典的鋼
琴獨奏曲，也是檢定考的指定曲，早已十分熟悉。因此又欣才能在短短的時
間內盡力準備，雖然她尚未完全掌握其中的情緒，但也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
屬於她獨特的風景。她是溫暖的小太陽，還沒發現自己的力量。

「帶著幻想的第二樂章！又欣，你的彈奏再度燃起了我對音樂的熱情……我
一定可以找到跟休傑克曼一樣帥的男朋友！你知道休傑克曼吧，天啊不要
告訴我你沒看過金剛狼……」

傑西轉過頭去，才發現又欣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根本沒跟上他的步伐，
顯然也沒有在聽他說話。

「嘿，你怎麼啦？」傑西拍了拍又欣的肩，又欣這才突然回過神來：「啊？
你說什麼？」

「我問你怎麼啦──老師剛剛不是很稱讚你，還希望你還能再回來讀研究所
嘛，怎麼，你不想回來嗎？」

「那個喔，我還沒想那麼多耶。」

「那你幹麼皺著眉頭啊，被你女朋友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咧，我可不想被她
丟進河裡。」傑西想起上次一群朋友下課去喝杯小酒，他一時興起鬧了鬧這
傢伙，沒想到她酒量真那麼差。當他把她扛回家時，那女人警告他以後別再
帶又欣去喝酒……雖然她沒有大聲叫罵，傑西還是覺得，別惹那女人好了……

想起陸蔚萱讓他發寒的眼神和氣勢，他又是一陣哆嗦：「喔喔喔太可怕了，
你應該不會想這麼早就參加我的喪禮吧。」

「你不要亂講，我的學姊很溫柔，才不會那樣。」

……熱戀期的少女就是這麼可愛。傑西一邊心想，一邊搖了搖頭，接著問：
「那你到底怎麼啦，總不會是捨不得我吧？」

「沒什麼啦。最近實在太忙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禮物來得及準備給學姐。」

「啊？禮物？她生日啊？」

裴又欣說了交換禮物的事。其實離校手續前幾天就辦得差不多了，今天只是
來學校跟老師道別，雖然距離跟學姊約好的晚飯還有一小段時間，但她一時
也不知道要去哪找禮物：「學姐說我好好準備演奏會就好了，但我還是覺得
這樣好像很沒誠意。」

「其實你女朋友說得沒錯啊，你昨天彈得超感人的你不知道嗎？」

「是嗎……」

「好啦，看你這麼苦惱，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禮物好了。保證，大、家、都
、會、愛。」

「真的嗎？是什麼？來得及買嗎？」又欣期待的看著他。

傑西伸出大姆指比了比，露出神秘的笑容。



＊＊＊



其實結完帳後一走出店面，陸蔚萱就後悔了。

「……我為什麼會買這個呢？我一定是瘋了。」她帶著包包裡的紙盒，沿著
河岸走了一段路後，還是決定返回去問問能不能退貨。

卻遠遠看到熟悉的身影在那小店門口。

「Amazing sex! S－E－X－性是美好的禮物好嗎！相信我。」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好。」

「嘖，都來了，不然你就當陪我逛逛。」

「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想逛嘛。」

「我是好心耶，你不去我自己進去。」

「……那……我真的，只是陪你逛喔。」

又欣？她不是應該還在學校嗎？手續這麼快就辦好了？等等，她身邊是那個
義大利人，他們在幹麼？……他、該、不、會、想要帶又欣進去吧。陸蔚萱
本想跑上前去把她的小羊抓回家，但是老板娘似乎正好在門口整理東西，她
剛剛才領教過她對客人的熱情，萬一跟她打招呼要怎麼解釋……

就這麼一個猶豫的時間，她就眼睜睜看著她的小羊跟著進了店裡。

這是第二次。她真的很想把那個男的丟進河裡去餵魚。



＊＊＊




耐著性子站了十多分鐘後，陸蔚萱才看到又欣和傑西一人拿著一個小提袋步
出店門。她踏著裝作不經意的步伐靠近：「裴、又、欣，你在這裡幹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們兩人都是心頭一驚，轉身露出尷尬驚愕的
表情。

「你不是跟我說去學校嗎？為什麼從這間店走出來？」蔚萱挑眉看著她的小
羊。

「啊，學姐……是……是傑西想逛的啦。」又欣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東西
硬是塞到傑西的懷裡。

「你你你……」傑西還來不及反駁，就先感到一股殺氣刺向他，連忙轉頭推
起笑容：「Ciao！美麗的助教──真是個好天氣啊，哈哈，你也來逛街嗎？
呃，其實呢，你可以冷靜下來，千萬不要誤會……

「其實呢……其實呢……」在陸蔚萱的注視下，傑西越講越小聲，最後終於
放棄那些飄浮的語詞和無用的解釋。他將手中的兩個提袋一一丟給裴又欣：
「這是又欣送你的生日禮物，這是我送你們的聖誕禮物，就這樣，我還要回
家整理行李，又欣，你保重。」傑西拍了拍又欣的肩，一轉眼就跑遠了。

「喂，傑西！傑西──」又欣抱著手中的紙袋喊了幾聲，只見傑西轉身揮了
揮手，一個拐彎就不見了踪影。裴又欣跺了跺腳，早知道就不要聽他的爛意
見。

又欣像個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頭低低的轉過身來瞄了蔚萱一眼，手指在提
袋上揉啊揉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看她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陸蔚萱偷笑
了一下。雖然是很可愛啦，但也不能這麼輕易放過她。蔚萱忍住笑意，故意
繼續扳著臉孔，看看這隻小羊還能怎麼回嘴。

「學姐──嗯…你不要生氣啦，我把東西都拿去退掉就是了。」說完，又欣
就悶著頭往店門口走，陸蔚萱這時才發現，老板正以一種饒富興味的眼神看
著她們，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她臉一紅，伸手拉住裴又欣。

「等一下。」

「啊？」

「先離開這裡啦。」

「啊？為什麼？」

「走啦！」

陽光閃耀過河面，一陣微風吹進巴黎的街道，戀人身後傳來老板跑出門外吶
喊的熱情祝福：「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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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悲愴奏鳴曲〉。
有人認為該作品是貝多芬前半生的寫照，反映了作曲家內心孤獨
但又不向命運低頭執著的性格。
其中的第二樂章成為輕音樂中名篇，常被其它電視電影引用，象
徵純潔或愛情。在漫畫《交響情人夢》中，千秋走出練習室時，
聽到野田妹的亂彈版本，吸引了千秋的注意，進而認識了野田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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