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Friends--看見弱者的傷痕（雷） - 日劇

（前言自刪）

在我不太牢靠而且觀賞經驗不多的記憶裡，
日劇似乎很少深入討論到性別認同和家庭暴力這兩個面向的社會議題。
然而這卻是現代社會中，人數大幅激增的兩大族群，
不只在日本，台灣也是。
家暴還算是比較顯性的一環，
性別認同障礙則是比家暴受害者更加弱勢而不敢發聲的一群人。
淺野妙子的這個腳本我自己覺得寫得夠有誠意（除了最後一集），
雖然深入探討的地方不多，但在點到為止的部份，
確實很真切地呈現了這兩個族群的心理狀態、糾結根源以及外界對應的態度。
對於這部日劇在觀察社會現象、並且真實呈現問題、提出思考方向的誠意，
我還是非常肯定的。

故事的一開始，甜美可人的美知留接受男友宗佑的邀請，
兩人開開心心地準備展開同居的新生活。
在此同時，美知留和中斷音訊多年的高中手帕交琉可巧遇重逢，
親密友情意外得以延續的兩個女孩原本興奮異常，
卻沒想到宗佑的獨佔慾也在此同時快速發酵，
以致演變成後續的一連串可怕暴力事件，甚至禍延諸多好友一起受害....

劇情內容我就不在此詳述，以免破壞了尚未觀賞者的看戲樂趣。
（是說，在這網路如此發達的時代，看戲速度比我還慢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寫過大奧系列的腳本家淺野妙子非常善於描寫人物的心理糾葛和牽連互動，
整部戲除了最後一集明顯為了搶收視率而刻意安排好幾次不必要的劇情轉折，
故弄玄虛到讓我難以接受之外，
其實前面的十集劇情都讓我非常喜歡，
沒有太多瑕疵和老梗，也不會為了重口味而惡意消費這兩個弱勢族群，
一集一集的故事看下來內容誠懇而真實，相當吸引人。
下面我只針對劇中幾個主要角色所代表的意義提出一些小小淺見。


* 以愛為名的暴力還是愛嗎？ *


劇情一開始，
淺野妙子就讓我們看到宗佑在溫文的外表下，其實潛藏著故事。
他在擔任社工員的訪視工作中，靠著自幼相似的成長背景，
得以敏銳察覺訪視案例中被家長忽略的孩子，並很快獲得孩子的信任。
這是同病相憐的共鳴。
這樣的共鳴，或許也是他和美知留相互吸引的原因，
因為美知留也有類似的成長背景 --
破碎的家庭、曾經看著母親遭受家暴，任性自我的父母....
整個童年自卑自憐的孤獨處境，身處茫茫人海渴求被愛卻不可得的寂寞，
在長大後終於因為找到一個跟自己幾乎相同背景的人，
所以可以了解彼此的空虛無依，
於是心裡那個破洞，似乎終於被填滿，一路走來的黑暗終於看見了光明.....

在宗佑這個角色裡，淺野妙子其實提出了一個重點，
當今社會中許多施暴者其實都源於自己小時候就是受害者。
過去受暴的心理創傷如果未經適當的療傷紓解與自我理解，
已被扭曲的心理狀態將會回過頭來以猙獰的面目反撲，
受害者會不自覺以他們所僅知的強欺弱方式，
變身成為加害者的身份向週遭求取他們心裡所認為的平等待遇，
以致造成一代又一代的惡性循環...

宗佑的獨佔慾源於從小失去母親的不安全感，因此當他得到美知留的感情，
便不自覺地因為害怕失去而想盡辦法緊抓住美知留不放。
他對美知留的出發點全是因為愛，
然而他不知道該如何適可而止，不知道如何去愛她，
於是他只能用本能，以殘暴的方式窒息了這段愛情，一次次傷害美知留。

美知留和宗佑之間一次次的暴力循環就是源於這樣的狀態。
美知留對宗佑因同病相憐而難以割捨這段感情，
因為她覺得全世界只有她了解宗佑心中的痛苦和脆弱，
所以她不忍心棄他而去；
她也一直認為只有宗佑能填補她心中的不安和空虛，給她一直渴求的滿滿的愛，
所以她願意一次次原諒他的暴力，因為她相信那都是出自於愛。

其實這齣戲裡最可憐的是宗佑。
縱然他是所有角色裡最殘暴最可惡的人，
但這是因為他從頭至尾孤立無援，沒有朋友，沒有支援。
縱使他曾擁有美知留的愛，
但美知留本身不夠堅強不夠成熟的個性終究無法救贖宗佑。
宗佑自始至終的受創心靈不曾找到適當的出口，
於是最後他只能走向自我毀滅，結束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的錯誤。

我不知道一般觀眾如何看待宗佑這個角色，
（因為在寫完這篇心得之前，我不想先看別人的文章而影響自己的感想。）
但這是我很真切的哀傷。
其實，宗佑本來也可以是一個「無名戰士」的，
（由他所從事的工作可以想見他的心願）
只是他沒有「無薔薇花屋」裡那個小朋友的幸運，沒有人適時拉他一把，
於是他只有一直沈淪在自己的噩夢中無法醒轉，
於是，他只能成為一個以愛為名的施暴男，
卻終究發現他只是個不懂得愛的可憐人.......

我很高興的是，至少至少，淺野妙子並沒有醜化宗佑這個角色，
而是在呈現這個人物的行為表現時，
試圖以理解的角度來看形成宗佑這樣的人格背後的成因是什麼。
這是我很肯定淺野妙子這個腳本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並沒有消費宗佑這個角色，她並沒有讓這個角色平板淺碟。


* 除卻性別的標籤，愛是什麼？ *


除了陰沈的宗佑這個非常具爭議性的角色之外，
體貼的小武和堅強的琉可這兩個人物也是我非常讚賞這個腳本的主因。

琉可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性別認同有非常大的障礙。
姑且不論這是不是一種「病」，
（事實上，目前醫學界對這個部分還有很大的爭議，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武斷地就用「生病」這樣的定義來看待這個族群。）
她多年來隱藏自己的真正性向，不敢也不能向最愛的美知留表白，
只能陪伴在她身旁，支持她安慰她幫助她，甚至拼了自己的命都要保護她...
那樣重重壓抑到隨時要爆發的情感，連最親近的人都不敢透露的痛苦，
還有被惡意爆料後必須面臨的龐大外在壓力，
讓她的身心隨時都處於一種緊張戒慎、放鬆不得的狀態。
事實上，在這齣戲裡，我極少看到琉可真心的開懷大笑，
她總是保留的、壓抑的、與人保持一段距離，自我封閉。
因為她怕被人看透真實的自己，然後被詆毀、被輕視、甚至被當成怪物.....
於是琉可逼使自己強悍起來，因為她覺得她將永遠只能孤獨一人，不被了解。

琉可唯一一次讓自己真情流露的對象就只有對小武，
因為小武懂她，而且懂她之後還能像過去那樣愛她、支持她。
所以那場戲 --
小武讀了琉可的告白信後，跑出去找急著逃開大家的琉可，
並且在湖邊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他願意一直支持她守護她，
結果終於讓壓抑多年的琉可大哭的那場戲，
著實讓我動容，久久無法自己....
那是我所能想像，人與人之間最純粹的真愛了～～～

其實小武一樣有著童年受創的身心，雖然劇中並未言明，但顯然與性有關，
而且跟自己的姊姊有關。
小武努力讓自己遠離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努力讓自己過得跟正常人一般的生活，但卻已經無法面對「異性」這件事。

是不是因為長期身處弱勢地位的族群必須不斷經歷各種痛苦，
體會一般人所難以想像的各種困境，
所以這樣的人對週遭的人事物總是特別敏感，讓他們對人特別體貼溫柔，
因為他們不願意看見別人跟自己一樣受苦？
小武不只對琉可，他對所有朋友的貼心和理解，
應該是源於這樣的成長背景吧～～
所以琉可才能對小武敞開心門，吐實自己的性向，並且在他懷裡放心大哭～

除去每個人身上的性向標籤後，愛是什麼呢？
小武的愛對應於無法回應的琉可，他依舊願意全心支持不曾猶豫；
琉可的愛對應於無法同等回報的美知留，她依舊從旁全力守護至死不渝。

於是，相對於宗佑令人窒息的獨佔的愛，
小武和琉可這樣的守護之愛更加令人深思愛的真義到底為何～～～


* 即使傷痕還在，也已經小到足以撫平～～～ *


其實，透過這個腳本，我覺得淺野妙子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主題，
那是上對下、大對小、強對弱、多對少的權力不對等關係所形成的各種暴力。
美知留在美容院被前輩欺負，是職場地位不對等的權位暴力，
然而這位前輩、甚至包括美知留自己的母親都是家暴受害者，
那是性別體力強弱不對等的肢體暴力。
宗佑對美知留更是直接與間接使用了精神肉體兩方面的暴力箝制，
尤有甚者，宗佑曾經對琉可拳腳相向，
那更是明顯利用了男性在體力上的優勢強壓過琉可的弱勢；
而他不斷對琉可的家人、朋友乃至媒體散發關於琉可性向問題的黑函，
更是以主流性向的強勢欺壓性向上的異己弱勢。
包括小武不願面對的過去，
其實深究進去也是年長的姊姊對毫無反抗能力的稚弱手足的一種性暴力.....
甚至，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
琉可的教練一開始也曾對她有肢體和語言上的輕薄，
那些行為，也許在許多男人眼中根本不算什麼，
但也就是因為男性的這種毫不在意，
恰正表現出他們慣常對女性施加精神暴力猶毫無自覺與自省能力。

而相對於故事中出現的這種種暴力所造成的傷害與遺憾，
我覺得劇中那棟Share House彷彿就是代表人間至愛的具體存在。
在這個屋簷下，人與人之間不論性別、性向，不問友情、愛情，
當然更沒有強弱上下的權力關係，每個人就是相互扶持福禍與共。
滿身傷痕、總是害怕寂寞、總要依賴他人的美知留，
在這群朋友的支持下終於逐漸覺醒，開始學會要自己堅強起來。
琉可得到所有親友最堅實的理解為後盾，勇敢面對外界；
小武的體貼和溫柔得到琉可最真摯的友情回應。
這三個朋友即使心中各自有屬於自己的傷痕，但因為有彼此真摯的情感支持，
就像小武說的，
那傷痕也已經小到自己就足以撫平.....

所以最後這個結局我還是很喜歡的。
在這個Share House裡，美知留、琉可、小武這三個好朋友共築一個家庭。
雖然這樣的家庭成員看起來有點奇怪 --
到底，美知留肚子裡的小孩出生後，誰是爸爸？誰是媽媽呢？
小武很賢慧很溫柔，但他是男生，
琉可很強悍很男性化，但她卻是女生......
所以這個家裡到底是一個媽媽兩個爸爸？還是一個爸爸兩個媽媽？
而那爸爸是小武還是琉可？那兩個媽媽是美知留加小武還是琉可？？？？？
然而，如果仔細想想，這些性別的界線真的那麼重要嗎？
除去這些標籤，這些朋友的美好和善良才是最重要的人性本質不是嗎？
所以我光是想像這樣一個家庭的未來，就覺得這世界充滿了希望，
因為，在這樣的家庭裡成長的孩子，將不會對性別或性向有刻板印象或成見，
未來，她或他應該能對世界的多元性抱持開放而理解的態度吧～～
這是多美好的世界啊～～～
那麼，這不就是一個世界大同的彩虹世界了嗎？
我是這麼衷心期待的～～～～

（數段自刪）


後記：

感謝網友的推薦，讓我看到一篇好文，
對於「跨性別」這個議題在本劇中的討論，
下面這篇文章有很詳細的探討，
是一篇在觀念上提供許多重要參考的文章。
請大家去看看喔！
[跨越性別敏感度滿分的日劇Last Friends：兼談其法規權益問題]
(http://www.coolloud.org.tw/node/23178)


（本文非完整版，全文請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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