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的隱喻與象徵（文長雷多) - 電影

　　我過去沒看過新海誠的其他作品，雖然喜歡這部動畫，但也不到感動淚推；想寫這
篇文章，主要是看完之後有種被什麼打到的感受。心裡有點悶悶的。

　　首次看完後，我其實是困惑多一些。雖然觀看中一直有「被鉤子扯住的感覺」，細
節經過剪裁使故事推進非常流暢，節制中有起伏，也沒有太過分地想挑撥我的情緒（EX
：讓人白眼的刻意哭點）。但，這還是一個超級單純的故事呀，還是說充滿誠意的音樂
和畫面就足以打中我呢？

　　實在讓我很想再看一次。二刷時花了較多心思去琢磨快速的轉場、進展、揭曉與行
動中，那些隱而未現的意象和符號，逐漸能理解當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以下是我整
理自己的解釋（腦補？）、與朋友的討論與 PTT／網路上的影評，希望能和大家分享一
下。

　　部分討論過非常多次的劇情和彩蛋我就不再贅述，有許多大大的好文值得一讀。這
篇不是什麼影評，所以可以輕鬆地看，覺得腦捕過度或有遺漏的破綻，也歡迎指證討論
。以下雷多，建議看完全劇再橫越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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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彗星

看到彗星畫面時忍不住讚嘆。彗尾拖曳半個畫面極光般魔幻色彩，實在太美。世界
各地共同瞻仰著，頗有「天涯共此時」之感，開頭MV中的畫面看起來也像是一種平安祈
念或思念伊人的味道。但實際上，這1200年一度、兩週前電視便不停電視預告，「幸運
、難得一見」的天文奇景卻華麗地毀滅了系守。

　　據說電影中有安插311 的畫面，（或許是在系守被摧毀的那幾幕中？不是很確定）
，新海誠本人也表示311 給他此劇很大影響；對應到日本近年頻仍的天災人禍，彗星似
乎暗示了美好／進步／文明中也暗藏毀滅，無常與日常、幸與不幸原來如此靠近，而且
循環有時。
　　
　　但另一方面，瀧在供奉御神體的「隱世」洞窟中滑倒，看見了古老的彗星壁畫，接
著畫風超展開，彗星竟轉化為精子的形象，帶著生殖的隱喻落入系守湖中、游動、成形
、受精卵分裂、剪斷臍帶，最終接合到三葉的人生。

　　這一段非常精彩，讓人聯想到地球生命起源中的眾多說法，其中之一便有彗星，彗
星帶來了最初的生命基礎，有「太空的精子使地球卵子受孕」這樣的象徵；「隱世」窟
中的水、外邊環繞的湖、口嚼酒、游動的彗尾與受精卵，這些液態流動同樣也帶有生命
意涵，更與一葉奶奶提到司責孕育生產的「產靈（むすひ）」相呼應。

　　仔細想想，御神體不也是2400年前那次浩劫的殘留的星體本靈嗎？當年的滅絕之源
成為了信仰之源，在1200年前產下了當今的系守、賜予宮水一族獨特的神力。彗星在不
同時候分別扮演了生與死的存在，在本劇中的分裂既是「分岔」與「雙生」，也是暗示
生死本為一體。

　　瀧「進入隱世」並喝下了三葉的「半身」，於是彗星由「摧毀三葉肉體」被鍊化為
「使其靈魂重生」，正如新舊系守湖相連而成的無限符號∞那樣自成循環、生生不息，
很有意思。

　　我們不清楚這三次分別是不同彗星，還是同一顆彗星公轉後再度造訪的結果。若是
後者，設定上似乎更為細緻（但更不科學。好吧，其實這整齣都滿不科學的。）彗星繞
日公轉與這一段提到的兩面性也能延伸到「結」的概念，後面會繼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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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莫名的愛

似乎許多人對男女主角間的愛感到困惑。電影確實裁去了許多細節，但我還是很能
理解這些情愫。其實就像奧寺前輩說的：「要去見網友啊？」他們倆不就是網戀嗎XD？

　　不知道多少板友經歷過筆友或交換日記的年代，遠距離認識了一個陌生人，想像著
對方樣貌，慢慢拼湊補完他／她的人生、進而愛上。這種「交換生命片段」（本劇完全
將其具象化）的過程其實很容易打開心門的，躲在自我小空間自以為安全地讀信，實際
上是木馬屠城。

　　有玩過網路遊戲的人，應該常聽說那種腦公腦婆的情節，隔著螢幕揣摩每次互動、
相約上線打怪解任務、開始期待每天的虛擬熱線、終於鼓起勇氣約對方出來（或開視訊
）。是不是超像？更何況，這是一對青春期的寂寞少男少女，還一開始就知道對方是帥
哥美女了，超加分。（肉體接觸的部分就別提了吧這）

網路（夢境）與現實交互作用，兩人隔著三年時空玩對方的虛擬人生，那可是比交
換日記或網戀更直接地「進入」對方心裡呢，要Cosplay 得像，得先揣摩好心思才行，
不知不覺便越來越懂彼此了。

女主角那種強顏歡笑的語氣，因為時空隔閡而想自我抽離，認為不會有機會的吧？
湊合瀧和奧寺前輩，比較好吧？突然跑去見對方，脫離了這種網路世界／夢境的潛規則
，會很困擾吧？

超揪心。

　 當然，這確實都是我們自己腦補的，邏輯上再怎麼合理，電影沒交代就是沒交代，
這是說書人的問題。其實我也同意，但為了節奏，這一點腦補或許交給觀眾代勞也無損
劇情完整，個人可以諒解，見仁見智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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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斷髮（此段腦補居多，看看就好）

三葉因失戀剪短頭髮，變成我們判斷她是否已前往東京的指標。為情斬斷煩惱絲很
好理解，就像勅使脫口便說：「是不是失戀了？為了某個男生。」一旁的早耶香則吐槽
只有男人才會什麼都聯想到愛情。（結果真的給勅使猜中，根本編劇的惡趣味）但她其
實有其他選擇吧？例如暴飲暴食（大誤）之類的，為什麼是剪頭髮呢？

　　後來我想，是不是因為她隱約知道瀧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呢？當時三葉已將命運的編
織交給了瀧，一方面失戀，一方面沒了慣用的髮帶，乾脆剪掉頭髮好了。既是情之斷，
也是緣分之斷、共處光陰之斷，生與死之斷。

　　後來短髮的三葉終於與瀧重逢，再度為斷裂的愛情與命運繫上紅線，重新開啟各自
的新生。沒了長髮，還是要綁一個結。（但瀧還是裝不出喜歡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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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多元氣質

標題無誤。這段也是我腦補多一點，正好週六同志大遊行，請輕鬆看看。

小時候看過一部卡通叫亂馬1／2，主角碰到冷熱水會轉換性別，那種雌雄莫辨的狀
態反映出某種包容。後來想想，日系卡通中好像滿多類似的段子，常常藏在父母的眼皮
底下：《烏龍派出所》的小愛、《庫洛魔法使》的雪兔／小狼、《神奇寶貝》裡的小次
郎（有一集他穿比基尼竟然有胸部嚇死我）、《美少女戰士》裡的三聖流星等。超尊重
多元氣質的。

不知不覺竟然回顧起來，走偏了啊這。總之，靈魂交換本身即帶有「男／女體的錯
置」，劇中將這樣的性別氣質放在友善的故事中，例如強大女子力竟有把妹奇效，連好
兄弟阿司都忍不住覺得可愛；具有男性特質的三葉則迷倒一眾男孩，甚至還有女性的告
白（小說中似乎沒有這一段）。這不是性別包容是什麼（左手背拍右手心）？

回家讀各方影評時，也找到一些有趣的句子。例如：「結び」與生產創造之神「產
靈（むすひ）」的發音相同，而這位神明並無性別之分[１]。這似乎挪用了一個更高的
存在去諭示「靈魂交換」、「雌雄一體」、「雙生」，甚至是核心概念「結」之間的關
聯。

　　另一方面，泛科學的愛情專家──海苔熊也從心理學切入[２]，提到榮格的理論：
「人人心中都住著另一個男孩／女孩，互為表裏、相互平衡，使人格更為完整。」他認
為瀧和三葉就是彼此的「第二人格」，因此彼此牽引、使對方圓熟。

　　不知，這是否也能擴大解釋所謂的三葉的「半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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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電車

劇中出現數次電車，除了男女主角通勤被擠在門邊的過場外，兩次重要關鍵是2013
年三葉到東京找瀧，以及2022年在電車上交錯而過。

2013相遇時瀧並不認識三葉，但似乎是冥冥中某種牽引，他問了那句「你的名字？
」後面劇情中提到：「如果我們相遇，一定能一眼認出彼此。」其實還未相識之時，他
便已問了。這也是一種認出嗎？這是否是「結」的部分因果？

　　撇開他們非凡的動態視力（嘖），列車行進本身就很像某種時光流逝，其中相逢即
是人生際遇，多線車軌有如歷史洪流，承載著被推移著的眾生軌跡。2016到2022之間他
們或許有無數次交錯或同行，卻始終沒能遇上。好在命運的結最終繞回原點，環狀線駛
回了出發地，電車情緣首尾相連，初識處爾後為重逢處；於時間的狂暴與人潮洶湧中有
那樣的交會。

　　該慶幸的是這一瞥後他們沒再走岔開，說到底還是某種註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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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門

第一次看完，朋友說門運用得好棒，整個一頭霧水。第二次特別留意了劇中大量開
關門的畫面──拉門、電車門，有時分鏡視角在滑軌上，門將畫面一分為二，向螢幕深
處滑動敞開，除了有張力外，也是某種情節發動的訊號；有時門在橫越我們面前關上，
隔斷裏外，阻擋了視線，可能指涉支線的終結，或是開／關「未知」。

　　門帶有切割阻斷的涵義，是一種斷裂──內外空間的斷裂，發展可能性的斷裂。它
或許意味著封阻，但它也會敞開成一個嶄新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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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素描

瀧在三葉身體裡上素描課時畫了系守的建築與風景。靈魂交換停止後，瀧開始憑藉
記憶畫起了系守，我們不但在畫面上看見他兩度塗黑同一個窗戶，還可以在彗星擊中系
守時，看見那些「真實版」的景物被摧毀。

我一開始想：或許是練習過，才這麼厲害能憑空重現吧？但後來想想，瀧畫素描時
也只是在教室裡畫的（踢倒桌子前），似乎也不算是寫生素描。此外，攝影展的圖像好
像和他畫的素描有高度相似？（待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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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名字

一葉奶奶說，夢醒了便會慢慢淡忘，而整齣戲中，男女主角最緊抓不放的是「你／
妳的名字」。2013年電車相遇後遺忘。得知三葉罹難卻想不起她的名字。黃昏之會拼命
覆誦仍無法挽留，各自相忘。

　　名字的符號意義體現於父母取名之慎重，左算右算後仍拿捏不定，一筆一畫彷彿能
構成往後的人生，將吉凶禍福命定於姓名的神祕連結之中。在其他故事中，念出「真名
」方能召喚惡魔、在死亡筆記本上留下名字便能抹殺，《地海戰記》中亦有非常完善的
設定。名字已超越了稱謂，它本身即代表自我，共同綁定著記憶、靈魂，甚至是「存在
」，《神隱少女》便以此展開了富有深意的故事。

　　忘掉名字等同抹去對方的存在，記憶中用來指代某個人的最基礎符號都能消失，錯
過也只是必然吧，時間之流中再沒有什麼能定位彼此的了。片中他們有許多想不起對方
名字的片段，即使大聲呼喊，即使留下紀錄，仍然在命運岔開之時、夢醒時分逐漸遺忘
對方。

　　一葉奶奶也提到過，穿越「隱世」回到世界上來必須犧牲「最重要的事物」，剛開
始以為是指三葉復活時必然失去瀧的名字，等於忘卻她的愛戀，有點孟婆湯重生之感，
輪迴後便要失去前世的記憶。在這裡她失去的是對瀧的一切。後來再多想了一下，瀧可
能也藉由「隱世」與口嚼酒穿越到了三年前，於是回到自己的時間線時，也以自己對三
葉的記憶作交換──妳的名字與我的心意共同埋葬。此外，黃昏終焉之刻，「把身體『
還』回去」與「將名字留給對方」之間也有種靈魂交換、生死與共的氣息──身體給你
，還送一顆真心，彷彿私訂心意。

　　或許劇名《你的名字。》中的句點早已告訴我們結局。比起《你的名字》或《你的
名字？》，這句號帶來更多肯定，觀眾可以想像雙方最後得知對方姓名後，默念，並想
著：「這是『你的名字。』」真是一個令人欣慰、沒有懸念的句號。（當然，也是為了
與《請問芳名》做出區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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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世界力與夢

瀧驚覺系守早在三年前毀於殞星時，不可置信地拿出手機試圖證明、捕捉什麼，結
果日記在他眼前逐漸消失。這裡有板友提到世界力修正[３]，例如：多年後奧寺前輩在
瀧說出「和前輩吵架分開後獨自在山上過夜」時並無奇怪反應，應該就是修正後的結果
。該文對不同時空模型的分析寫得很清晰，值得一看（副作用是頭會有點痛），但作者
也提到，因編劇未明說或沒有提供足夠證據支持，觀眾有時難以得知「完全真相」。

　　如果直接看到手機日記內一片空白，解釋起來應該更容易點，至於那個「修正後的
2013到2016間髮帶到底在誰那裡」的難題……可以去追一下討論，我傾向於「有交換事
實」的解釋（有小說支持），但實在不想繼續糾結在這上面（新海誠本人搞不好都沒想
這麼複雜），打算開大絕交給超自然力量，也就是一葉奶奶的話：「夢醒了會逐漸淡忘
。」去解釋。

靈魂交換，兩個人起初僅為對方的夢（當時三葉確實已經罹難），如果沒有瀧的行
動，這兩條時間線在短暫重疊後便自然岔開，那些種種便真的只是「夢」了，將被遺忘
、消失。但瀧沒有，所以夢與現實疊合。還是有可能錯過，有可能在最後還是滅鎮，有
可能自始至終瀧都以為那只是關於胸部的夢。

種種因果與時間的絲線交互編織成迴圈，口嚼酒與組紐編織的髮帶本身既是「神力
」展現，也是「時間」的另一位面的形象。我們在時間與編織的繁複交纏中正巧觀看了
那段最理想的故事。更甚者，整部《你的名字。》本身也像是夢，導演透過觀者的信任
去實現另一個「夢境」。

最後想提一個我覺得很好玩的討論：瀧為什麼寫了那個感覺有點中二的「我喜歡你
」。有板友提出一個解釋[４]：瀧因為經歷過更多次「世界力修正」，他比三葉更清楚
：名字與記憶會消失，只有「愛」會留下來，所以他留下了紅線的線頭。

　　講到最後原來是真愛無敵啊（請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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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逢魔時刻

攝影上講「魔幻時刻」或「藍色時刻」，黃昏與黎明本身就具有某種魔性；關於「
逢魔」與「非人之物」的涵義有滿多人討論的，我便不再贅述。

夢裡如死，假作真時真亦假，「隱世」本身亦是黃昏之物，將闇未闇之際，時間（
三年）、日與夜、生與死、夢醒之間，真實與虛幻的種種交界變得朦朧。晨昏的輪動本
身便是時間的循環、是「結」的體現，黃昏作為光暗間的斷裂，顯現出既生且死的命運
交界，人生的交叉此時最近，面對面地出現，爾後遠遠岔開。光暗在此相逢，入夜之後
漸漸遠離彼此，但並未停止相逐，直到下次再見。

順道一提，逢魔時刻相遇前，一人所在的背景是未摧毀的系守湖，另一人的背景則
是新舊相連的8字型系守湖；碰面後的背景是前者，也就是2013年的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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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吐嘈點

其實還是很多。某些部份我可以用愛去克服（例如莫名相愛那段），但是勅使和早
耶香跟著主角去大幹一場的感化過程我實在無法進入。更何況還把變電所給炸了（默）
。（據說小說有非常多細節刻畫可以補完）

　　還有人提到BGM很出戲，這裡我較為中立。我還看到一個說法很有意思[5]，說是開
頭MV中除了藏有大量劇透，有一幕透過鏡頭快速拉移到山裡，其實暗中對觀眾植入一個
錯覺：男女主角身處在同一時間，只是地點不同。想想也頗有道理。

　　另一方面，我猜想MV其實扮演了快轉的功能，將情感細節就這樣交代過去了，潛台
詞是：「這段就是如此這般，各位都能從好聽的音樂跟快速剪輯的畫面中自行腦補完吧
？」難免讓人覺得偷懶或很跳。觀眾可能會覺得：蛤，你憑什麼以為我這樣就可以理解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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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結び」

小說《時光之輪》中有段形容：「時間之輪用命運絲線，圍繞時軸編織出命運之網
。」雖然在書中的「時軸」與《你的名字。》並未有什麼直接關聯，但奶奶一葉那段關
於「結び」的敘述，讓我不自覺地聯想到這段話。

奶奶一葉告訴三葉與四葉，連接繩線、連接人與人、時間的流動，全都是神的力量
，都是「結び／產靈」。包含他們做的組紐編織，「聚在一起成形、扭曲纏繞、有時又
還原斷裂、再次連接……」，甚至水、米、酒，進入身體和靈魂連結，都是時間，都是
「結び」。

這段敘述正是驅動整齣戲運轉的核心，是種種劇情絲線的「時軸」，板上已有許多
討論跟解釋。「結び」，是姻緣的紅線、是時間流、是輪迴，也是宿命，我們彷彿觀看
一場浩大的時光編織，新海誠透過片段拼湊與散置的隱喻製造懸疑，並營造了那種相互
旋攪、接近卻又並未相連的張力。

　　在「結び」的環繞中，哪一線牽引了哪一線早已難捨難分；乍看之下是2016年的瀧
改變了過去，然而2013年的三葉早為瀧繫上了紅線，這羈絆又驅使了未來的瀧，彼此互
為因果。劇中處處可見這樣綿密的絲線，例如：三葉因著促成了瀧與奧寺前輩約會，兩
人竟去參觀飛驒攝影展中系守的回顧紀錄──在約會中看見我的殞落、我失戀而毀滅的
當年；這將全戲變成一個繁複的迴圈（新舊系守湖的∞又出現了），甚至戲裡戲外也互
有伏線，例如：宣傳海報上最終階梯上的兩人是年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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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命運與神性 （終於是最後啦）

　　奶奶一葉說：結び是神的力量，是人與人的連接、是編織、是時間，是酒水與身體
的連結。同時，結び更是瀧與三葉間的羈絆。

　　是否千年前小鎮落成之時，那顆造就慧星便已預言了再次的輪迴（降落在同一地點
）呢？如同瀧所說：「莫非宮水巫女的能力便是為了這一刻？」與其說解釋這一切的邏
輯，何不說這根本是天意、是命運呢？故事之所以令人感動，不就因著那克服生死超越
時空的愛戀嗎？連你的姓名、你的存在與記憶都遺忘了，灰飛煙滅人海飄零間還隱約感
覺到羈絆。因為在現實中幾乎不會發生，於是特別能讓人動容。（當然，前提是得經營
好才行。）

三葉是巫女，神意志的媒介，她的能力是種賜予，也是神直接干預的痕跡。而那個
世界中的神，不就是新海誠本人嗎？這一切運命必是神力使然，那些隱喻都是神的安插
（劇情需要？）。他在電影裡的神力足以翻轉天地，能夠任意操縱時間、控制離合，且
無所不在，大可編織一幅絕美淒涼的浮世繪，在痛苦中見證藝術。但這次他沒這麼做。

天若有情天亦老，導演若有情，令人鬱悶的寂寥也會昇華為櫻花飛舞的春天。許多
新粉說這不是他們最喜歡的作品，也不是什麼「集大成的神作」，只是一種轉型，以較
為主流的姿態呈現他過去的文青美學。我其實是第一次看新海誠的電影，只能翻閱影評
了解《秒速五釐米》、《言葉之庭》等作品，不太容易感同身受，但我在一篇文章[１]
中看到一段敘述，似乎能稍稍解釋一點轉變。

內容寫道，一次在日本的導演見面放映場中，新海誠開放觀眾提問，一位鐵粉激動
地說，根據他對新海誠作品的認知，三葉與瀧在不同電車中四目相接後，依照「慣例」
，電影應該會啞然而止才對。但新海誠這次讓他們重逢了。他不知道其他鐵粉是怎麼想
，但他感謝新海誠做了這番不留白、不帶遺憾的安排。新海誠的回應則是：「這是為了
你們而設計的收尾」。

有些作家（如張愛玲）晚年的作品風格有別於年輕少作，讓讀者以為作家功力退步
、不復當年，無法再有愛了；但這些晚期作品經常更通向作者內心，時光沖洗過後裸露
出的部分較為內斂，更為寬容、更加慈悲。這最後的重逢，應是新海誠送給自己多年的
人生、災後傷痕累累的人們、不停錯過的寂寞男女，一點小小溫柔吧。

現實裡那麼多無常與厭世，何須在故事裡狹路相逢來溫習？歷經了311大地震與多年
浮沉後，新海誠或許也願意稍稍讓步，在他的神性中加入一絲人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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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http://punchline.asia/archives/33672
　　看過《你的名字》了嗎？電影裡你可能沒發現的 4 件事

[2] http://pansci.asia/archives/107498
　　解析《你的名字》：在另一個世界，你會和誰遇見？

[3] https://www.ptt.cc/bbs/movie/M.1477425336.A.61E.html
　　關於世界線（C_Chat #1O3xXVKA ）

[4] https://www.ptt.cc/bbs/movie/M.1476716996.A.CBF.html
　　寫了名字會比告白更慘？因為會被世界修正。（Movie #1O1Ed4o_）

[5] https://www.viewmovie.tw/columns/839
　　《你的名字》新海誠的商業奇蹟與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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