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探偵》Nightmare Detective二三感 - 電影

內文觸及劇情 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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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到城市正夢到我
－《惡夢探偵》Nightmare Detective


詩人聶魯達與號稱能以夢境占卜的芙麗達夫人在同一間屋
子中歇息，聶魯達不相信夢境預言，芙麗達夫人則只是保
守的說：「我販賣夢。」聶魯達午睡後醒來，他對人敘述
他的夢境，他說：「我夢見那個作夢的女人」、「我夢到
她夢到了我」。然後他們告別，剩下芙麗達夫人，而她則
說，「我夢見那個詩人」、「我夢到他正夢到我」。


這當然不是電影《惡夢探偵》的情節。而是馬奎斯小說
<賣夢的人>其中的情節。「我夢見他正夢見我。」彷彿是
波赫士筆下無限迴圈而歧路交錯的花園迷宮，夢中有夢，
夢中他們彼此看見，《惡夢探偵》深富這樣的趣味，而影
像遠比任何事物讓我們信以為真，縱然是夢。


城市中發生數起怪奇死亡案件。死者生前曾撥打電話與人
相約自殺，卻是在夢境中死去，夢中他們遭遇恐怖怪物屠
殺，而現實中則在無意識狀態下自殘而亡。警方別無他法
便照本宣科撥打了電話想釣出兇手，卻一頭栽入死亡境
界，而這一切，只有靠著能進入他人夢境的惡夢偵探協助
破解。「夢境」成為電影的核心舞台，我們以為夢當縹緲
而難以塑型，導演塚本晉也卻能以此展現強烈個人風格。
在他作品中，無論男主角全身附鐵生鋼，陽具變成高速電
鑽的《鐵男》（The Iron Man），或是都市裡扭曲亂錯之
《異次元殺人事件》（Bullet Ballet），城市之荒蕪與
無機，存在是至微無關卻又沉重之事。《惡夢探偵》亦然，
電影裡金屬感無處不在，由畫面至配樂，由環境構成乃至
人體生成，進而在觀眾瞳孔乃至耳道全面繁衍。無從捉摸
之夢對應於變形之鋼鐵，塚本晉也以他的獨特風格詮釋了
城市中孤獨族群的惡夢，並進一步透過他的鏡頭為我們呈
現那座熟得不能再熟的城市，無論是線條簡潔的大樓、腳
踏車輪金屬線縱橫、天橋左右上下交疊、以及捷運回轉
不留餘地的軌道彎曲(令人想起台北捷運木柵線那些一遇
到便緩速而行的彎軌，但在電影中像斷頭台一樣高速滑
切)，那麼熟稔的風景，卻因為夢，讓人陌生乃至感到危機
感。金屬怪物以高速橫行，噪音、變形，刀刃切劃，人體
在其中溫熱的躺下。原來城市竟是這樣的嗎？現代城市風
景中的異端金屬殺人魔、日光下以仰角拍攝彷彿禮攢的現
在城市造景，以及裡頭悲嘆著自死的人們，種種強烈的對
比之中，塚本晉也隱藏的簽名便浮現了。(不只是簽名，他
本人也在電影中擔任一重要的角色)



馬奎斯小說中夢中而有夢，人們在夢中彼此睜開眼望見對
方。《惡夢探偵》中則大玩夢境遊戲，電影以各種方式揉
捏型塑夢之為夢，進入他人之夢成為故事之基本設定，而
在他人夢境中，有能力者還能夢中入夢，A在B的夢中進入
C之夢裡，而C在B夢中的自己的夢裡頭反過來進入A之
夢中，並能窺探同時發生的B之夢。在這裡，所謂的「夢」
不只像是連環套似能逐層深入，他們是彼此包裹，卻又同
時平行存在，像是同一大樓的房間能推門開窗而互通，夢
境的層次造就情節敘述上的懸疑與樂趣，也使得夢成為所
有人比拼決鬥的修羅場，人們的恐懼和過去都可以由夢中
得知，而要破解一切，打倒對方乃至進一步拯救自己，也
要由夢著手。不獨是夢之層次，電影拉高層級，進一步試
探夢與現實的界限，同樣的場景卻存在不同的生物，究竟
是醒著又或已然入夢？無從分辨現實或夢境造成角色的困
擾，也正因為是影像，其眩惑力更讓眼見為憑以視覺思考
的觀眾們感到疑慮，在夢境中被人殺死則現實中相應死法
是自殘，現實世界中打出電話的那一端可能是夢中之人，
睡/醒、生/死、自殺/他殺……種種相對立之事的界限都在
電影中鬆動了，也鬆動某些我們以為必然如此的認知。


電影中塑造了個性強烈的角色們，無論是能窺探人心乃至
入夢，卻因此從小被母親討厭，而從此想 「死在醒著世界」
屢次鬧自殺的彆扭偵探、又或身居高位且作風強硬，其實
內心存在著疑惑而恐懼的女警、亦或是開朗而總能在人低
潮處安慰人，內心卻老想去死好讓世界消失的警界菁
英……電影為他們各自安排了背景與生命中難解的結，這
一且都透過夢境曝現，也只有通過夢境的考驗，他們才能
在解決整樁案件之餘，獲得屬於自己的重生。電影中並非
每個撥打共同自殺之電話者都想死，但神秘殺手總能勾動
他們內心的死慾，擴大他們的恐慌與虛無面，那是屬於這
些角色的惡夢，細細探究之，對於世界的惶恐，因為存在
而感到不安，電影裡的困境也許存在我們任何人身邊，而
電影裡頭他們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發現那是一場惡夢，
那麼在螢幕之外旁觀並確認自己絕對安全的我們呢？那是
否會是另一種形式的「我夢到他正夢到我」，我夢到城市
正夢到我，我們也正醒在一個金屬構成的龐大集體夢境裡
，只是未必然察覺而已。


《惡夢探偵》Nightmare Detective
Director：塚本晉也
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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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的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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