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人生》不是忘，是根本不被看見 - 電影

　　看完的當下很悶。最後鏡頭下的聚首照理該是賺人熱淚的時刻，我卻只覺荒涼。荒涼
不是大漠無人風飛沙，荒涼是熱帶雨林裡百花爭豔的千里生靈中萬紫臊紅，的沉默。

　

　　沒錯，電影《被遺忘的人生》即便到了最後的片尾名單，無聲的名單，導演仍然選用
了強烈對比的濃郁色彩，偏偏以大擺的闊葉植木作為背景，彷彿某種神祕的不可說，不可
猜，不可揣——只得相信。信，除非你勇敢揭然闖進，是文字還是烈火？是音樂還是信封
？

　

　　其實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頓禱告的耶誕晚餐。

　

　　如同電影大剌剌的表現當時社會對女性的眼光一般，禱告中的尤莉絲被餐桌上的所有
人注視著；然而，唯有閉上眼的時刻，像極了她比喻自己彈琴時像「消失」了一樣，只有
消失、只有當她闔眼看不見世界，她才自由，她才能夠緬懷姬達、緬懷媽媽。緬懷女人。

　

　　儘管如此，由衷的禱告也擺脫不了父權的宰制，禱告成了追悼——她的默禱終究被打
斷了。一如被她剪去的長髮。

　

　　那場晚餐在我看來更像是種儀式，悼念姬達，悼念媽媽，悼念心中已死去的部分的自
己。

　

　　尤其飯後還被父親稱讚，說晚餐做得不錯，雖然還沒有像母親那麼厲害，但母親也是
一樣婚後慢慢做菜才慢慢變好吃的——問題是：誰要跟媽媽一樣？

　

　　要跟媽媽一樣只能做個家庭主婦？跟媽媽一樣在丈夫面前有口無言？跟媽媽一樣依靠
男人而沒有辦法做自己生活上真正意義的主人？尤莉絲沒有問，只是遲疑了一會兒，而後
回以微笑，尊重的微笑。

　

　　整部電影從一開始顆粒粗大、帶著點復古色調的畫面切入，帶領觀眾，彷彿翻閱一本
老相簿，以一種窺探的姿態，一頁一頁的再現了 1950 年代的巴西，過去里約熱內盧這個
移民社會的組成，包含種族、身份、職業，以片中最重要的性別視角環顧，重映當時的都
市面容、生活街景，並且以絢麗的色彩抓住我們的眼球。

　

　　像美艷的姬達，一前一後，一出一進，明暗和光影，城市的前腳與傳統的後腳，姬達
是抱持著一去不回的決心的，最後卻只能一走了之。姬達也不再叫作姬達，換了名字，便
是斷了一生。

　

　　消失的姬達，消失的尤莉絲，可能都更貼近原葡萄牙文片名《A Vida Invisível》
一些，英文片名的前半部也是「The Invisible Life」，原意是「隱形的生活」、「看不
見的生活」，因為消失、所以隱形，所以看不見。

　

　　但她們不是真的消失（disappear），她們存在，只是她們是看不見的（invisible）
，是不被看見。

　

　　而她們都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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