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問】 - 布袋戲

　　「憑什麼老頭就那麼重視皇兄？！難道我就不如他嗎！」


　　是夜，黑衣胡亂砍劈兩旁的樹枝樹幹出氣，以枝枒幹葉被削落的速度與力道來看，他

大概是氣極了。


　　「我哪裡不如他！！」


　　托著腮幫子，褢天女悠閒的倚在稍遠處一顆樹後觀看。


　　嗯，很有活力，很好。


　　但是……


　　褢天女思索著，小闇蹤鬧的彆扭要上報給姊姊嗎？


　　雖說她跟姊姊一個模樣，總是冷若冰霜沉默果決……不過，她已經習慣在關於小闇蹤

的事情上，猶豫不決。


　　「哎呀！」一道刀風迎面撲過，但多年來的訓練有素使她不假思索便抽身後退，縱使

她正在煩惱。


　　「為什麼躲在這裡偷看！是那女人派妳來監視本太子的嗎？！」闇蹤拖回刀，生氣地

質問。


　　「我……」褢天女驀地住了口。難道要她在這兒，一次解釋完姊姊和姊夫、妖刀界和

魔劍道，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恩恩怨怨嗎？


　　甫思及此，她扶住額頭，已經感覺自己頭痛欲裂。


　　「不說？！」闇蹤見她一臉不乾不脆，更是生氣，掄起刀便往她身上亂砍。


　　褢天女左躲右閃，就算到了閃避不開的時候，也只以水袖擋開闇蹤的刀，根本不反擊

。要是傷到闇蹤或是什麼的，不只她心疼而已，姊姊和姊夫一定不肯放她干休……


　　忽然一個冷冽身影霎然出現，切入闇蹤與褢天女之間，只是袍袖一舞便裹住猛烈刀勢

，再往前一送，闇蹤便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坐倒。


　　「姊姊？！」褢天女不敢置信，輕呼了聲，卻被面前女子冷然回頭掃來的眼神給嚇住

，乖順的噤了口。


　　妖后凜凜注視著坐倒在地的闇蹤，勉力把心裡的激動埋藏在眼底，急劇的心跳平靜在

胸底，而後淺吐口氣，旋身拋下一句：


　　「你還太嫩了。」


　　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寢殿的方向走去。


　　褢天女似張口欲言，卻終究還是將疑問擱下了，不敢探問方才在姊姊眼底一閃而逝的

激越，也沒敢提起這些日子來闇蹤的每一分改變……只是，在與妖后擦肩而過的瞬間，輕

嘆似的垂首，跟上她步伐。


　　但是，她沒法像妖后那麼內斂，沒法完全藏起自己的情緒、感情，還是忍不住在轉身

的剎那，又回了頭。


　　闇蹤狼狽地坐在地上，可是仰起、圓睜的碧眸像極了姊姊……尤其是那副高傲倔強神

情，簡直就是妖后翻版。但是細看又有不同，闇蹤少了姊姊眼角眉梢深駐的冰冷，這是好

事呀。


　　縱然只是瞬間，但已在她心版上烙了一個磨不去的痕跡……那樣的眼神，她是熟悉到

不能再熟悉。


　　記憶裡，晶瑩的碧綠眸子，總是透著一種彷彿不管遇上什麼，就是不服輸的強悍光芒

。

　　跟眼前的，恰恰重疊。


　　轉回頭，褢天女唇角勾起些許落寞不解的弧度，無聲笑了。



＊　　＊　　＊



　　回程中，褢天女仍舊是沉不住氣的那一個。


　　除了姊姊回頭瞪她的那一眼，她們的眼神從頭至尾根本沒有交會，這代表什麼呢？


　　她溜過眼，偷覷著面無表情的姊姊。


　　那樣美麗高傲的側臉，連在她面前也多半是莫測高深地沒有表情，為什麼呢？她不是

她的親妹妹嗎……


　　從小到大，姊姊沒有因為她們之間的血緣而對她多一點憐惜，不容情處就是不容情。


　　不單是對她如此，姊姊對自己更是。不管是處理公事還是練武……每次都拼到撐不下

去為止，總是似乎要將自己逼到極限才肯罷休。


　　一直在想，姊姊究竟想要與誰一較高下，是不是終要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才

肯放自己甘休？


　　可擁有這樣的姊姊，自己卻最是容易放心不下。


　　就算是這樣的姊姊，縱使再累再痛，她也會一直跟隨下去。


　　有時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因白天練武、筋骨痠痛到睡不著的時候，她會想：

有這麼一位姊姊不知是幸、或不幸？


　　……扯遠了。她苦笑，這一番話已經在她腦裡轉過多少年，每當她困惑的時候便會竄

出來，惹她出神。


　　現在，最重要的一點，姊姊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派她來，而又跟著她來，為的是什麼？


　　是想親眼見見小闇蹤，還是因為不放心她？


　　是只有這次才這樣，還是、還是……其實姊姊每一次都瞞著她、跟著她來？


　　一連向自己拋了好多好多問號，褢天女垂下長長眼睫靜靜思考著。


　　可是，直到回到寢殿裡睡下她還是沒有答案。



＊　　＊　　＊




　　一直要等到她人生的最後最後，絕氣的前一剎，她才好似有些明白──


　　其實姊姊並不完全信任她對吧？


　　褢天女閉了眼，悲哀地想。終究還是走上了眼前這一步，模糊的眼界在全然變黑之前

仍然映著妖后冰冷的眉眼，一雙自以為熟悉多年的眼……


　　到現在才知道自己錯了，以前她總是想的太多，卻忘了看看那雙盈綠眸子裡，到底，

有沒有純然的信任。








－－徊問．全文完



註：題目的「徊」要唸ㄏㄨㄞˊ喔！

是取其與「褢」、「懷」同音，

而又有徘徊不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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