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劇本的歧視 - 編劇

嗨各位我又要無病呻吟發勞騷了

半隻腳跨進電視圈看到很多令人討厭的場面

從電視台基本面物化女性到電視台高層收紅包等鳥事

而前輩們總是會說"你去蘋果投訴也沒有人鳥你，因為大家早就見怪不怪"

太有正義感的臭脾氣只會很難做人而已......

幸好到現在為止我都不是直接的受害者，也不用站在第一線去面對那些討人厭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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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今天不是要來爆料的，我想講一件自己無意間變成幫兇的往事。

跟寫劇本有關，所以不算離題吧。

第一次接電視劇的case時，整個過程都讓我衝擊很大 (那時只是當寫手而已)


1. 整個判斷劇本好壞的能力喪失殆盡。

以前自己寫劇本，旁邊人頂多一句哪裡要加強、還不錯等等的無關痛癢的讀後感，

但其實寫久了自然也曉得自己哪個段落是弱的，哪裡寫得比較好。

可是接case的時候不是這樣，上面的人說好才是好，自己說的是屁。

(上面的人包括了：編劇頭-->導演-->製作人-->電視台代表)

從上面這個圖有看到劇本的傳遞方向了嗎?

每一個箭頭要照著別人的意思改一次劇本

但不是每個人的意見都會相同，有些甚至讓你覺得是很爛又不負責任的意見

最糟糕的情況是，「上面的人」之中有兩個不對盤，意見相反

那麼劇本就會來回在這兩個人中間改過來改過去，一直到開拍迫在眉捷才會停下來

而他們有時候(大部份的時候) 考量的不是故事的精彩度，

而是周圍無關劇本的事，最常見的就是為了演員檔期而改劇本、殺死角色

少部份的時候.....純脆是兩位大頭意氣用事的權力鬥爭

「到底有誰在乎故事!!!!!!!!!!!!!!!」

每個人都在乎收視率，但是還沒播出你也不知道誰的意見最接近收視率?

這個時候我在做什麼呢?

放下自己的意見，快點照別人的意思把劇本寫完，不斷的想梗，

好的壞的梗全部放出來，說不定自己以為的爛梗別人很喜歡呢你怎麼知道?



2. 衝擊：體會到電視圈的歧視有多嚴重

本人是一位a罩杯小胸女性，個性低調不招搖，從小到大都是男女合班，

異性緣良好，從來不會因為外表被嘲笑

所以我一直覺得女權主義者小題大作，大部份的男生都很尊重女生

可是....... 我第一次進攝影棚看演員排練的時候

就看到男演員和攝影師在和新人女演員(漂亮的臨時演員)開些身體的玩笑

漂亮美眉也好像是見怪不怪的樣子，任由他們調笑吃豆腐

(我當然知道攝影棚工作壓力大不論男女都需要樂子，但我就是覺得很怪...)

於是就不屑的在牆邊冷笑了一聲，剛好被組長看到我的表情。

組長就拉我到一旁去：「我一開始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很不屑這種事情，

但是久了也認知到自己雖然跟他們混，但我們有所不同，表現出來就不會這麼"潔癖"

最後還是可以跟他們輕鬆打成一片。自己知道不一樣就好。」


(我才知道原來世界上大部份的男生都是攝影師他們那樣)

(是因為我自己生在文人環境(?)的關係，所以旁邊的異性都比較尊重女性(?)


好啦，這些論點可能真的有點潔癖，畢竟我不惹別人，別人也不會來惹我，

那麼他們誰誰愛怎麼玩，關我屁事?

結果有一天去現場看排戲的時候，發生一件讓我真的很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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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

好色無膽的宅男好不容易約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女網友來他家，

沒想到門一打開竟然跟照片差很多，是一隻恐龍。

宅男精心策畫的美妙一夜演變成一場災難，說過的甜言蜜語都被恐龍引用。

(這段戲的前後文劇情，主題是得意洋洋小宅男上網亂泡馬子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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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編劇會議在討論這場戲的時候，把重點放在宅男由天堂入地獄的衰神降臨

包括我在內都覺得很好笑，想了一些梗來整宅男。

劇本寫出來之後，看完也覺得節奏挺快沒什麼大問題 (正好也不是我寫這段)

可是進攝影棚看排演的時候，我感受到的完全不有趣。

他們找了一個胖妹來演恐龍，也教胖妹要怎麼演最花痴、最賤

教宅男如何厭惡、驚慌失措，每個人都很開心....誇張化這段嘲笑胖子的劇情。

當然不是針對演胖妹的「演員」，而是針對胖妹「這位恐龍?」

當場我覺得很難過...我覺得那名演恐龍的演員一定很不好受，

她就是因為符合被嘲笑的條件才會來演恐龍，

她也可能在真實生活中早就領教過那些男生的欺負和不屑。

頓時我相當後悔出了這樣的劇本，丟梗的時候也沒有想到現場排練會變成這樣的情景。

最後，這段劇情被選為「精彩預告」在網路上轉寄。

我EMAIL收到這則預告的時候，根本不想轉給任何人。


(其他編劇看到剪好的片段，並沒有特別覺得不妥，因為當天只有我去現場)

(所以大概只有我有深刻的感覺吧)


X X X


許多年以前，

我還在學校上課寫劇本的時候，寫了一段對白，確切在講什麼我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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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青年A：(講了一段天馬行空不可能發生的事)

冷面笑匠B：白痴! (XX的話能信，大便也可以吃之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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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改好發回，老師非常認真，上面多了許多眉批，有整行劃掉的、有被圈起來的...

B 說的「白痴」這兩個字被大大的圈起，老師叫我過去，

師：「為什麼要寫白痴? 不寫不行嗎?」

我：「很重要嗎? B只是要表達他的冷應對，一冷一熱的角色寫起來有喜感。」

師：「可是不好笑啊，坐在台下的觀眾如果家裡有白痴小孩、智障小孩，

你覺得做父母的會覺得很好笑嗎?」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但當時我覺得老師真的太小題大作了，

白痴兩個字根本不是劇情的重點，我就把它當成老師個人的偏執而沒有理會

沒想到....發生了攝影棚恐龍事件之後，我現在覺得老師很有道理。

從此以後在落筆時我都會更小心，避免使用歧視性的字眼。

因為你不能控制它在演出時會被擴大到什麼程度，間接去傷害別人

雖然有時候導演們直接會改劇本，就算要本子導成怎樣我們編劇也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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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到尾聲了，推薦相關電影，法拉利兄弟系列

「哈拉瑪麗」、「一個頭兩個大」、「情人眼裡出西施」

這個導演是我最喜歡的導演之一，(從劇本角度：引人發笑比催淚難多了)

他們的作品有一些共同的特色，包括低級簡單的笑料、豐富亮麗的視覺顏色

也通常都會寫入一些有身體缺陷的角色，他們也是笑料的來源

可是，你可以感受到法拉利兄弟對這些角色的關懷。

他不閃避歧視議題，拿來做成笑料，表現出來卻是一種包容的感覺。

例如「情人眼裡出西施」它其實是在嘲笑「嘲笑胖妹醜女的人」

(嗯...教育意義太過明顯所以我沒有很喜歡這一部，我比較喜歡「一個頭兩個大」)



有一次法拉利兄弟上台領獎。

他們說他們拍這些喜劇作品的目的，是為了正要出去砍人的青少年他們可能會看到，

也許正好在家裡看到這些喜劇，心情很好就沒那麼想出去砍人....

(確切的話我忘了，意思是這樣，讓社會更美好的一點小幫助)

這件事我一直會記得，未來我希望自己的作品也可以達到這樣的功能。

共勉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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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成是我有潔癖的本錢好了，社會化程度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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