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蘿…從這裡開始 - 同志

今天中時的開卷整版都是《因為愛你：卡蘿》這本書的書摘
大致介紹了《鹽的代價》小說作者的背景
想看更詳細的內容只能買去書了:P
文長....


卡蘿…從這裡開始
017年03月31日 04:09 黃智賢

《鹽的代價》是海史密斯非常私人的小說。私人到即使用的是假名，她生活圈子裡的人仍
然知道是她寫的，而也有人因此受到困擾…

派翠西亞．海史密斯（Patricia Highsmith）被尊為「美國文學的黑暗女士」（the
Dark Lady of American Letters）。她第一本小說《火車怪客》（Strangerson a Train
）在一九五○年一出版就造成轟動，從此奠定她犯罪小說家的地位。她令人驚訝的才華是
，可以深入犯罪者的心理，把每個普通人所有的祕密，和犯罪者那種把罪行正常化的心理
，描述得鞭辟入裡，讓人膽戰心驚。

直到《鹽的代價》（The Price of Salt），文學世界驀然發現，她竟然可以這般深刻又
美麗的，書寫愛情的驚心動魄。

一九五二年出版的《鹽的代價》是她的第二本小說。當時的她才三十一歲。出版時，用的
卻是克萊爾．摩根的假名。

為什麼呢？

看看當時紙版小說出版時的說明「描寫禁忌的愛」，就可以明白了。

因為是禁忌，所以只能用假名。

在一九五二年這一年，美國精神病學會宣布同性戀是一種反社會的，病態的，有犯罪傾向
的人格扭曲。當時的同性戀行為被當成犯罪行為，也被認定是一種心理病態，而且是極度
羞恥的罪。女同性戀更慘，因為除了直接被當作心理病態，需要矯正外，更有著女性被壓
迫的雙重壓抑。

當時的同性戀，是一種無法言說，無法啟齒的愛。而這本小說，就是在這樣的時空背景下
寫出來的。

《火車怪客》大為成功，並且立刻被拍成電影。

她本來把《鹽的代價》交給大出版社哈潑兄弟公司出版，但出版社拒絕出版。拒絕的原因
有二個：一是同性戀主題，實在太爭議；二是哈潑兄弟認為她的第一本懸疑小說這麼成功
，於是把她定位成為懸疑小說家。她這本同性戀小說一出版，當然會被貼標籤，不但海史
密斯的地位會被威脅，在麥卡錫主義當道的當時，更會有不測的政治壓力，所以大出版商
不願意出版這本書。

海史密斯只好找一家小出版商Coward-McCann，而且還只能以假名出版。她甚至在書名頁
，捏造了三個感謝的對象。

《鹽的代價》出版後，竟異常暢銷，平裝本銷售了超過一百萬冊，並且引起讀者極大的回
響。許多讀者寫信給克萊爾．摩根女士，說第一次有小說寫出了她們的遭遇和心情。

但海史密斯在往後的三十八年，卻總拒絕承認她跟這本書的關係。直到一九九○年，才終
於以她的名字重新出版。而且她一生都沒有再寫過類似的題材，甚至沒有再寫過愛情小說
。

如果她真的在一九五二年，用真名出版這本小說，那麼她所要面對的種種壓力，會非常巨
大。而往後的三十八年，即使她的生活圈子已經有許多人都知道，她其實是這本小說的作
者，她還是不斷否認。

另一個海史密斯不曾說的原因是，這本小說是她非常私人的小說。私人到當小說出版後，
即使用的是假名，她生活圈子裡的人仍然知道是她寫的，而也有人因此受到困擾。

雖然《鹽的代價》在一九五二年出版，但其實海史密斯是在一九四八年開始寫這本半自傳
小說的。

當時她答應未婚夫去看心理治療師，好「治癒」她的同性戀。但心理治療很貴，而當時二
十七歲的她，第一本小說《火車怪客》還沒出版，沒什麼錢。所以她在聖誕節最忙的時候
，到紐約著名的布魯明迪爾（Bloomingdale’s）百貨公司作臨時店員。她被派到玩具部
門，而她要顧的櫃檯，就是洋娃娃櫃檯。

有一天，一位金髮，高身兆，氣質高貴，穿著皮草的貴婦，到她的櫃檯來買洋娃娃給她女
兒，留下姓名地址：尚太太，紐澤西州瑞吉梧鎮（Mrs. Senn of Ridgewood, New Jersey
）。

她在一九九○年重新出版這本小說時，後記裡記錄了當時的情景：「一位金髮女子穿著皮
草走到玩具部門，看起來不太確定想要什麼……」

短短幾分鐘的交易，卻造成震撼性的結果。

海史密斯繼續書寫她當時的悸動：「我的頭腦一片混亂，開始暈眩，差點昏倒，但同時又
覺得輕飄飄的，好像我看到了一種幻境。」

後記是要公開的，所以寫得還算含蓄。她的日記，則寫得熱情又直接：「我看見她的同時
，她也看見了我，而我立刻知道我愛她。」「我嚇壞了。因為我知道她知道我嚇壞了，而
且知道我愛她。」

海史密斯當晚在家裡，只花了兩個小時，立刻寫出八頁的故事大綱。

「故事從我筆尖流瀉而下，根本不知道從哪兒來的。」

後來她從曼哈頓搭火車到紐澤西找她，卻並沒有找到。凱瑟琳．尚太太（Kathleen Senn
），就是卡蘿的原型。而特芮絲，就是海史密斯的自我。

讓人感傷的是，那位海史密斯一見鍾情的尚夫人，在《鹽的代價》出版的前一年因為酗酒
和憂鬱症自殺。尚夫人一生來不及知道，海史密斯因為對她一見鍾情，而寫了一本小說。

海史密斯曾說；「對事物著迷是唯一重要的事（Obsessions are the only things that
matter）。」

著迷，顯然是《鹽的代價》這本小說的根骨。不過凱瑟琳．尚，並不是海史密斯創作卡蘿
的唯一材料。

她的傳記作者發現，卡蘿的形象和輪廓雖然來自凱瑟琳．尚。但其實容貌、生平、個性和
靈魂，都更像是薇吉尼亞．肯特．凱瑟沃（Virginia Kent Catherwood）的翻版。

薇吉尼亞是海史密斯年輕時最重要的愛人，美麗，典雅，氣質高貴。海史密斯喜歡的，一
直是這樣的女子。

薇吉尼亞始終是海史密斯心目中的完美典型。對海史密斯來說，薇吉尼亞是「宇宙的另一
半，我們只要在一起，宇宙就完整了。」她們的戀情，從一九四六年持續到一九四七年。

她是費城富有的收音機大製造商愛華特．肯特的女兒，和銀行家凱瑟沃的兒子結婚，那場
婚禮，轟動美國上流社會。但生了女兒後沒多久，他們的婚姻就完蛋了，開始殘酷的離婚
官司。

卡蘿被私家偵探在旅館錄音，而失去女兒監護權和探視權，就是海史密斯從薇吉尼亞的親
身遭遇借來的情節。海史密斯就曾經在日記裡寫：「我怕薇吉尼亞會覺得，卡蘿的情節太
像她自己的狀況了。」（本文摘自《因為愛你：卡蘿》一書，印刻出版）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70331000773-260115


最大的艱難：直視自我
2017年03月31日 04:09 黃智賢

她無法面對真實的自己，無法正視《鹽的代價》這本半自傳，代表了她真正渴望的小說。

海史密斯一生酗酒，年紀越大，對人越是充滿不信任與偏見。她一生也對談戀愛成癮，始
終在追尋新的浪漫激情。

她一生有無數愛人，但卻都無法維持長久的關係。一般認為，是因為她無法面對愛情的壓
力。她無法忍受對方真正開始愛她。所以她只好不斷離開愛情，追求新的戀情與關係。而
在寫作上，她也無法真正面對真實的自己。

她無法面對真實的自己這件事，也反映在她的寫作上。所以她終其一生，無法正視《鹽的
代價》這本半自傳，代表了她真正渴望的小說。

海史密斯一生的痛苦來源，一般認為有兩件事：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她身為同性戀對她
造成的壓力；以及她與母親的愛恨糾結關係。而她的寫作，尤其是醉心於謀殺和犯罪，成
為她可以找到的最佳心靈與情緒出口。

她曾經對她的愛人瑪莉珍．米克（Marijane Meaker）說：「如果沒有犯罪，生命是沒有
任何意義的。」

應該是說，她把所有的憤怒與壓力，都用打字機和紙張解決。她無須真正殺人，卻得以在
她的小說裡，籌畫一場又一場的謀殺與犯罪。《鹽的代價》，是她所有小說裡唯一沒有謀
殺，沒有屍體的，但仍然有犯罪。

因為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罪。

除了這本《鹽的代價》，她一生甚至沒有再寫過第二本愛情小說。她自己承認，特芮絲，
其實是「來自我深沉的自己」。她開始寫《鹽的代價》時，甚至在日記裡告白：「喔，我
會成為真正的自己！」可以想像這本書在她內心和情感的分量。

這本小說與她糾結的關係是這樣複雜：對她來說，既極其私人，極其重要，卻又讓她無法
面對。

卡蘿和特芮絲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而終於在一起。這對海史密斯來說，像是在寫一個她
渴望擁有的，可能有機會擁有的人生。在潛意識中，她得以完成她永生無法完成的夢想：
真正面對她自己，並且和她所愛在一起。

這個夢想的完成，太過切身，又太過巨大，以至於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乾脆拒絕面對這本
小說。

直到一九九○年，她才終於用自己的名字重新出版，改用《卡蘿》為書名。當時她已經六
十九歲，距離離開人世，只有五年。直到此刻，她才找到勇氣面對自己這本石破天驚，也
是她最具影響力的小說。

（本文摘自《因為愛你：卡蘿》一書，印刻出版）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70331000776-26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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