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首部曲：悲傷草原 - 藝術電影

安哲羅普洛斯的〈希臘首部曲：悲傷草原〉讓我聯想到侯孝賢的〈悲情城市〉。一樣史詩
般的壯闊場景與宏大的主題，處理一個國家面對內戰或外來勢力入侵時，其人民（一般的
平民老百姓，可以是你是我是隔壁的張三李四）生活突如其來的轉變，與他們如何無力地
承受老天爺開的這一個大玩笑。

侯導與這位希臘大師的另一相同點是都愛用長鏡頭，有種將導演拉開電影的感覺，不攙入
個人情感、不做批判，讓觀眾自己去決定如何看待這個歷史事件。不過，我覺得安哲羅普
洛斯似乎更勝一籌，有可能是〈悲情城市〉裡人物過多，有點模糊失焦了，〈悲傷草原〉
則將重心擺在男女主角身上，更能帶出導演宏觀的企圖。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悲情城
市〉呈現的是台灣的歷史，是我最親的土地過去孕育出的人民所流出的血淚編織成的，而
當局者迷，看待自己的歷史時，難免無法客觀。

看這種片，多少會有沈悶感，或至少說沈重感。看慣爆破場面、視覺特效的好萊塢片的觀
眾們或許會消化不良。前半段對我來說有點吃力，因為還在鋪陳劇情，顯得較無張力，容
易讓人昏昏欲睡。女主角的名字從片頭就不斷被人呼喊著，觀眾很容易知道她即是本片的
重心。但她在前半段時並無特殊搶眼表現，戲份亦不突出，無法對她產生激賞的感覺。後
半段她與男主角分開後，劇情才有了較大的起伏，對我來說也是比較精彩的部分。撇去劇
情不說，從頭到尾絕不會叫觀眾失望的是配樂！各種樂器合奏出來的東歐風音樂，乍聽之
下悲傷，卻又有種看盡人事滄桑的歷練感，有種「遭遇再怎麼淒涼，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的堅強味道。

最後，說說我對這部片印象最深的幾幕場景。安哲羅普洛斯似乎相當喜歡數大便是美的拍
攝手法：一批人在淹水的家園裡划船、一片片白色床單披在長棍上隨風鼓脹、一隻隻男主
角父親圈養的羊倒掛在樹頭、一個個呼喊著兒子認屍的悲傷母親；這些場面讓我動容。我
的淚線其實很低，但又覺得掉眼淚是最無事於補的一個反應，所以常常抑制自己的淚腺。
〈悲傷草原〉醞釀我淚水的一景是Eleni出獄後典獄長告訴她有封署名給她的信在一位士
兵屍體旁找到，Eleni走沒幾步應聲倒下。之後有兩個希臘女人攙扶著認完兒子屍體的
Eleni進屋，我哭了。躺在椅子上的Eleni開始囈語，那是段令人印象深刻的獨白；她在昏
睡中喃喃說著「我要給兒子寫信，沒有紙…」「我被放逐，我是個無處容身的孤魂」。看
到此，能不動容的觀眾，真的幾稀了。

每每看到這種勾起人悲傷回憶的畫面，眼淚就是會止不住，這也是這部電影人性化之處，
讓人感動才是電影最高層次的本質，這也是我越來越不看大成本的好萊塢電影的原因。嬉
鬧狂笑後呢，你不會記得看過什麼，因為那種電影頂多只能在你眼前一閃即過，動動臉部
的肌肉，它無法碰觸你的心，無法與你的腦波有互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