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江曉婷（和方思瑤）算總帳 - 同志

「英雄旅程」是戲劇或各種故事經常會用到的公式，也可概括為一個人生命、心靈成長的
過程。這個說法由神話學大師坎伯提出，後來有女性學者Carol S. Pearson和Catherine
Pope在其基礎上思考是否有「女性英雄」的存在，若有，其與行徑模式為何，兩人合著了
一本《英美文學中的女性英雄》，自此，女性也有了專屬的女英雄傳統。

於是，值得探問的是，女性英雄和男性英雄的模式差在哪裡？我認為，其中一個很大的不
同在於，女性英雄最主要要面對的考驗，是來自父權社會的壓迫。而且這個壓迫，通常會
有自己的母親參與其中。

在這裡我必須先藉女性英雄的理論來解釋一下方思瑤一路走來的作為與選擇。一直以來方
思瑤是社會上很成功的人士，外科權威、醫院院長，事業成功，憑藉著自己的努力與研究
，治癒了小熊的疾病，擁有美滿的婚姻與家庭——直到鍾偉哲的外遇、江曉婷的存在，打
破了她的美夢，讓她走上了女性英雄的冒險、考驗之旅。

單就她和江曉婷的愛情來看，前期慧萍媽媽、小熊對他們愛情的暫時質疑，社會體制對同
志造成的不公平對待（保單、手術同意書事件）對她而言都只是小case，她只要拿出她一
貫的堅毅態度與強勁的力量便足以應付。真正的考驗是江曉婷的父母，張秀麗與謝天翔。
這兩人同時代表著社會的仇視、父權的壓迫、至親的屠殺。思瑤剛開始也試著運用各種方
法來處理這樣的考驗，中間她一度支撐不下去，不過沒關係，有來自江曉婷的鼓勵。可是
爆炸事件以及「失明」的結果等同讓她「失能」（英雄喪失了一切的武器、工具，並面臨
死亡的考驗），她被迫放棄了心愛的江曉婷，並且把她自己視為至寶（但需要有人好好呵
護、照顧的）的江曉婷託付給孫建廷。

可是當她慢慢從失明的打擊中站起來後，加上鍾偉哲不斷給她鼓勵，她的力量與理智漸漸
回來了，她打算與這父權的壓迫抗爭、同命運的捉弄反擊，所以她趕赴孫建廷的櫻花樹之
約，想勇敢面對曉婷，沒想到她失敗了，而且摔得比之前更慘！謝天翔甚至希望她死掉，
免得她阻礙曉婷的幸福！這樣的打擊，叫她如何再站得起來？

往後的讓愛、婚禮上的心痛與絕決，大家也都知道了，這裡不多說。但我想特別指明的一
點是，別忘了在她促成江曉婷與孫建廷的整個過程，還有她在這兩人婚姻出狀況時想方設
法要維護兩人婚姻的表現，起因都在於她對張秀麗、謝天翔這個考驗的投降。她是徹底的
失敗者，她真的輸得什麼都不剩，甚至還被洗腦，開始認同敵人的想法，認為江曉婷必須
要有一個世俗的所謂的正常的婚姻，才會擁有人生的幸福。

這不是她發聖光、也不是她故意把江曉婷推入火坑，而她用盡所有力氣，死過一次，又死
一次，怎麼也打不倒魔怪反被魔怪挾持的結果。

比起方思瑤的「覺醒→走上女英雄冒險之旅→遇上考驗→失敗、死亡→試圖奮起→徹底的
失敗」，江曉婷，結了婚、開始打算離婚的江曉婷，女性英雄之旅才剛要開始而已。

她知道她的秀麗媽媽一直反對她跟方思瑤在一起，可是她輕忽了這樣的反對力量，她從來
沒有好好的正視這個事實，沒有積極去解決這個問題，她以為張秀麗的反對就像一般媽媽
反對青少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的那種反對。是的，江曉婷三十歲了，自己也有小孩、當了
媽媽了，可是她在張秀麗面前就像個還沒長大的青少女一樣，不管是心態或是行為都是這
樣。媽媽反對她做某件事情，她就頂嘴個幾句、抱怨個幾句，然後繼續做她自己喜歡做的
事情，反正她自己有謀生能力，也不和媽媽住一起，她認為這個媽媽管不著她、干涉不了
她太多。而張秀麗也確實沒把江曉婷當成一個有完整、獨立人格的人看待，她覺得江曉婷
是一個應該有她這個媽媽好好管教的青少女和女兒，並且她把江曉婷「變壞」的過錯都歸
咎給方思瑤。（真是一個典型的完全沒走鐘的媽媽！）江曉婷完全沒有想到（並且方思瑤
也沒有告訴過她），她自己的父母對方思瑤而言是集合了各種負面力量、恨不得方思瑤在
這個世界消失的大魔怪。

根據Pearson和Pope兩位女性學者所說，女英雄會有兩個母親，一個是黑暗夫人，為邪惡
的化身，一個是真正的母親，代表仁善。如果以此說法來看江曉婷的故事，那麼張秀麗無
疑就是江曉婷邪惡的媽媽，江曉婷終有一天要看清張秀麗的真面目。並且我們可以期待一
個足以啟蒙她、引領她或是支持她的真正的母親——或許這個母親是已經完成階段性任務
，正在全球進香的慧萍媽媽；或許，我們可以期許洪花阿嬷成為一個新的、支持她、幫助
她的母親。

江曉婷的女性英雄之旅，是從嫁給孫建廷才開始的。這也是我的標題取名為「幫江曉婷算
總帳」的原因。部分版友把江曉婷的不幸都算在方思瑤身上，這點我確實為方思瑤抱不平
。因為如前所述，造成方思瑤讓愛的主要原因在於張秀麗、謝天翔。婚禮上不斷勸江曉婷
嫁孫建廷的也是張秀麗、謝天翔（是說阿嬷、人鳳也都參了一喀啦），所以說來說去，張
秀麗、謝天翔也是江曉婷女英雄之旅要面對的「父權的壓迫」。

而這股壓迫的力量，在她結婚後，變成由孫建廷來接手，持續壓迫、打擊江曉婷。在她走
入婚姻之前，方思瑤真的把她保護得很好。一直以來，江曉婷都沒有「自我」，她的生活
以及每個決定，都是聽從別人的命令。當她有戀人的時候，她依附在戀人身上，戀人最大
，戀人之外，她看不見其他人。當她沒有戀人或戀人不要她的時候，她以親人的意見為主
，以願意扶持她的人（如孫建廷）為主。遇到鍾偉哲是她的不幸，於是她的癡心在別人看
來蠢斃了；遇到方思瑤則是她的幸運，方思瑤明理、正直，該強悍的時候強悍，該溫柔的
時候溫柔，方思瑤幫她擋掉了現實世界的風風雨雨，更重要的是，方思瑤可以不計代價，
傾其所有，只為保曉婷以及曉婷歸口灶平安幸福。

可是方思瑤這個「女強人」若要成為「女英雄」，終究要面對各種考驗。當方思瑤無法再
罩著江曉婷時，江曉婷的「缺乏自我」，就變成她的致命傷。當她失去戀人，無所依附的
她，便只能接納長輩的勸告，努力當一個符合長輩期待的晚輩，因此，我們看見她聽了崩
潰兼有病的思瑤的話、聽了人鳳的話、聽了阿嬷的話、聽了張秀麗的話，嫁給孫建廷，努
力要當一個好太太，用心經營她的婚姻與家庭，漸漸說服自己和前情人回復到姊妹之情，
並且試圖和對方拉開距離。

可以說，孫建廷的外遇、孫建廷的卑鄙、不擇手段以及欺騙，以及整個婚姻，都是江曉婷
的女英雄冒險之旅過程中所要面對的父權的壓迫。面對這樣的壓迫，她似乎開始意識到了
，醫院醒來她回張秀麗的話：「難道每個愛我的人我都要嫁給他？」或許可以視為她慢慢
覺醒、準備拆穿父權虛假的面貌的一個象徵吧。

我實在難以預料世間情的劇情走向，不過之前很難接受江曉婷和孫建廷結婚的人，若把這
段婚姻視為喚醒江曉婷女性意識與自我意識的契機，應該會變得比較能接受（子奇的外遇
似乎也將對她起到一些影響？）。寫到此不曉得會不會有人問，曉婷之前當別人婚姻中的
小三、幫助思瑤離婚，難道沒感到父權的壓迫？我的回答是，還真沒有，因為她始終是受
益者，她在得不到鍾偉哲完整的愛後，馬上無縫得到了一個比鍾偉哲好上一千萬倍的方思
瑤。

江曉婷從來沒有足夠的時間與距離好好看清方思瑤的真面目。她不知道方思瑤的脆弱，她
不知道方思瑤為了保護她，把自己偽裝得超乎自己的能力，其後，也敗得一塌塗地。她若
想和方思瑤修成正果，確實還有不短的路要走。她要建立自己獨立的人格，她要看清她面
前要克服的難題，她還必須想辦法瞭解方思瑤內心的傷（目前她對方思瑤完全不諒解，處
於一個冷淡或者說冷戰的狀態）、接著陪著方思瑤療傷（或者設法治癒方思瑤），然後再
一起面對各種考驗，最後，還要和生母和解——是的，按照Pearson和Pope提出的女英雄
的歷程，女英雄的最後一步是她「接受了父母的人格缺陷，並試著從他們身上找到正面和
負面的觀點，讓她學習如何過『英雄的生活』」。

儘管江曉婷一直以來沒有自我，都是依附在別人身上，可是她大概不曉得，她的存在、她
的愛，解救了、喚醒了方思瑤。沒有江曉婷的方思瑤，成功得非常空洞，幸福得非常虛幻
。有了江曉婷的方思瑤，得以開始反省自己前半生在家族、在整個社會與文化脈絡下發展
出的認同與適應，並獲得下半生得以掙脫這些脈絡束縛、馴養，從而得到一個全新自我的
機會。說到這裡，我真的好愛他們兩人的年齡差。三十一二歲為愛癡狂的江曉婷，四十五
六歲走到中年，應該脫掉人格面具、面對內在自我心靈圖像的方思瑤，兩人激盪出的火花
何其精彩！拜託編劇好好編下去，別枉費我和許多瑤婷戀的粉絲前後動用了神話、心理、
精神分析這些理論來分析兩人戀情的用心啊！拜託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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