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38） - 同志

奮力地轉過帶傷的虛弱身體，將趴在她身旁哭泣的我緊緊摟入了懷裡。

在近到能聽到彼此心跳的距離下，思瑤用哽咽的聲音對我說：


「曉婷，妳說過的....無論如何，我們死生在一起。」


「死生在一起....」


我在淚水中喃喃地覆誦著。






「我們不能逃避現實的問題，曉婷。

　我們要勇敢地共同走過這一關，曉婷。

　就算必須承受更多的傷痛、就算必須流下加倍的淚水、

　就算像是在無止盡的黑夜中，接近絕望地徬徨徘徊，

　我們都必須牽著對方的手，堅定地走向這一條路的盡頭。

　這不是同性相愛的宿命....而是，戀人的宿命啊....」


「也是我們的宿命嗎，思瑤....」


輕輕地放開摟緊我的手臂後，思瑤對著看不見的虛空中伸出了左手。





「江曉婷，妳願意牽著我的手，共同走向屬於我們的結局嗎？」


我毫不考慮地伸出右手，與她緊緊十指相扣。


「方思瑤，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我都會陪妳一起走到最後。」


像是為了宣誓彼此的承諾，我和思瑤和著淚水吻上了對方，

讓誓言伴隨著交纏與舔弄，熾熱地注入如此相愛的兩個靈魂中。


在濃重的喘息聲中挪開雙唇後，思瑤捧起我的臉輕輕安撫著，接著下定決心般地說：


「曉婷，有件事情還沒告訴妳，我已經請孫檢....撤銷對秀麗阿姨所有的告訴了。」




猝然的寒意竄上了我的背脊，擁吻後的悸動，瞬間轉為不由自主的顫慄。


感覺到我的顫抖和不安，思瑤再次摟緊了我的肩頭。


「曉婷....不要怕，我會想辦法保護自己的。」


明明早就知道了這是方思瑤會做的選擇，也是身兼女兒和妻子的我想聽到的答案，

但是淚水還是在深深的驚恐中，隨著情緒無法克制地再次崩落了。


「妳要怎麼保護妳自己？妳現在連躲開她的攻擊都做不到！

　方思瑤，為什麼妳從來都不替自己想一想？」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思瑤緩慢而認真地說：


「曉婷，為了妳也為了我自己，除了這麼作以外，我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我不能讓妳悲傷地再度探望鐵窗後面的媽媽，

　我絕對不能讓妳的親生母親，為了我的事而下獄服刑....」


「什麼叫做為了妳自己？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我！」


「為了妳，就是為了我自己，

　在失去光明的世界裡，只有妳給予的愛，能讓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江曉婷，妳是我方思瑤活著的證明。」




心疼的責備話語瞬間全部瓦解，我在思瑤給予的感動中徹底淪陷。


「為了妳，為了我，也為了我們的未來，

　我們必須用更謙卑的姿態，來努力爭取妳父母的認同。

　曉婷，陪著我，陪我勇敢渡過這一關，好嗎？」


哽咽地重重點了頭，像是要讓她安心般，我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答案。


「思瑤，我答應妳....我會一直陪著妳....

　不管最後結局會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妳，我答應妳....」





依偎彼此良久後，我不捨地抬起頭，忍著將要滿溢的心痛情緒輕聲說：


「思瑤，讓我看看妳身上的傷。」


「曉婷....」


「讓我看看，好嗎？」


「我不想教妳心痛....」


「思瑤，要我和妳一起走下去，就請妳讓我分擔所有的苦痛。」


見到她默默點頭後，我先將空調的溫度提高，再忍著淚褪去了思瑤身上的衣物。




隱約可見肋骨的蒼白背部，被瘀青的血印放肆占領，

青腫發紫的狹長傷痕，錯落地烙在她瘦弱的單薄身子上。


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在這一刻放聲痛哭了。


為什麼？

為什麼啊？


思瑤做錯了什麼事，要受到這樣殘忍的懲罰？


就只是因為她選擇勇敢地付出一切，來愛著同為女人的我嗎？




一想到失明的她是在看不到的情況下，驚恐地承受著這樣毫無人性的殘忍攻擊，

我的決心，就無法克制地默默動搖了。


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思瑤忍痛轉過身來，在啜泣聲中摸索地握住我顫抖的手。


「求求妳....別離開我，曉婷....不要放手，曉婷....

　看得見的痛楚會過去，身上的傷口也遲早會痊癒，

　但失去了妳，會是我今生今世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


「思瑤....思瑤....」


流下了痛惜的淚水，我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




「答應我，好嗎？」


「我....」


「沒有一種痛苦，能比得上失去妳的痛....」


「我答應妳，思瑤，我保證不會離開妳，

　妳不要怕，我會盡我的力量守護妳，直到最後一刻的到來....」



替思瑤小心穿回衣服後，我先拿毛毯替她蓋好身體，再用冰枕輕輕為她冰敷背後的傷痕。






冰枕壓上的那一刻，思瑤痛到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嗚咽；

而我，也只能同樣地滴下心疼的淚水。


「思瑤，我們還要遭受多少的苦難，才能真正地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曉婷，但我知道，妳的愛讓我深深感到了幸福。」


結束折磨彼此的冰敷過程後，我爬上寬大的病床，將思瑤緊緊地摟入自己的懷裡。

讓滿身傷痛的她在我的心跳聲中，安穩地漸漸進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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