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61） - 同志

送來濟仁醫院快要一個小時了，曉婷還是在急診室裡進行著急救。


滿臉憂慮的張秀麗和謝天翔，在診間門口焦急地來回踱步；

朝興陪著阿嬤坐在長椅上，一起擔心地凝視緊閉的拉門；

謝白雪坐在長椅的另一端悠然滑著手機，子奇則是站在門外低頭默默地祈禱。


狠狠一跺腳後，張秀麗走到我的面前，憤怒地破口大罵：


「金佩芳！你們濟仁醫院請的都是什麼飯桶醫生啊？為什麼曉婷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我冷冷地說：


「如果妳不知道要怎麼克制情緒的話，我可以幫妳去精神科掛號，

　但請妳不要隨便侮辱我們濟仁醫院的員工！

　妳放心好了，幫曉婷急救的是副院長房醫師，

　她的醫術很高明，可以說是我們外科部門的第二把交椅。」


「第一是誰？為什麼不找他來幫曉婷急救！」


「排第一的是濟仁醫院永遠的院長，我的表姊方思瑤。」


「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方思瑤了！曉婷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她害的！」



「表姊毫無保留地用一切來愛曉婷，妳怎麼不說是自己的固執和偏見傷害了她們！」


「我害了她們？她們的關係本來就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一直用偏見去折磨別人的妳！」


「金佩芳，有種妳再說一遍！」


「張秀麗，不正常的人是妳！」


「好了啦，佩佩、秀麗，妳們都不要再吵了。」


起身分開了互瞪到兩眼冒火的我們後，阿嬤站到張秀麗面前委婉地說：



「秀麗啊，讓曉婷傷成這個樣子，難道就是妳想看到的結果嗎？」


「媽！我這麼做都是為了....」


「都是為了曉婷好嗎？

　那麼，曉婷滿頭是血地倒在儲藏室裡的樣子，看起來很好嗎？」


「我寧願現在讓曉婷吃點苦頭，也不要她未來過著不幸的日子！」


「秀麗，未來是妳可以預測的嗎？

　為什麼妳一定要認定曉婷跟思瑤在一起，就不會得到幸福呢？」


「媽，妳明明知道這個社會....」


「如果曉婷順著妳的意，

　硬是逼自己忍痛割捨掉她最心愛的思瑤，然後嫁給一個妳能接受的男人。

　妳認為她這樣就真的能夠幸福了嗎？還是得到了妳眼裡容許的幸福？」


「至少....至少我不必擔心曉婷被社會的異樣眼光給傷害！

　她的婚姻和家庭也可以得到法律的保障....」


「每個人的人生裡，都有自己的功課要處理。

　認真地完成自己的人生功課，這一生才能算得上是徹底圓滿。

　既然曉婷決定和思瑤在一起，就表示她有面對考驗的決心了，

　妳不能因為害怕讓她面對困難的考驗，就剝奪掉她選擇的權力啊！」



「我只是想盡可能地保護她....」


「秀麗啊，我知道妳是捨不得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萱萱，但是，該放手了。

　她現在是擁有自己人生的曉婷，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

　妳不能再這樣專橫地想要宰制她的一切了，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為自己而活的。」


張秀麗的臉上逐漸浮現了難色，推動輪椅的嘎啦聲響，則在此刻突然由遠而近地傳來。


鍾偉哲用僅剩的右手，吃力地將輪椅上的表姊推到我們眼前。


「表姊！」


驚呼一聲後，我撲到了表姊的身邊。



「妳身體還很虛弱，怎麼不留在病房裡休息呢....

　表姊，妳身上好燙，妳是不是也感冒了？」


表姊握住我的手，用疲弱卻緊張的聲音說：


「我不要緊，曉婷、曉婷她還好嗎？她現在怎麼樣了？」


「曉婷還在裡面急救....」


張秀麗滿臉怒火地走到表姊面前，我連忙用身體護住了輪椅上微帶顫抖的她。


「方思瑤，妳還敢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我....」


「秀麗啊，不要對思瑤那麼兇好嗎，妳這樣會嚇到她的。」


聽到張秀麗的聲音後，表姊無法克制地再度瑟瑟發抖著，

但還是黯然地垂下了頭，勉強自己用顫抖而哽咽的聲音說：


「知道曉婷受傷後，我比任何人都還要自責和心疼。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今天躺在急診室裡面的是自己....」


「方思瑤，既然這樣，我們乾脆就直接把話說清楚好了。

　如果不想再發生這種事的話，就請妳趕快想辦法跟曉婷分手！」




「張秀麗！曉婷會受傷是表姊的錯嗎？」


「秀麗，我剛才講的話妳都沒有聽進去是不是？」


「媽！妳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固執了？妳要傷害曉婷跟Jasmine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表姊流下悲痛的淚水，接著默默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推開我試著攙扶她的手後，表姊在眾人的驚訝目光中，重重地跪在急診室的地上。

傷痕未癒的膝蓋，也隨著沉鈍的聲響狠狠壓上了地板。


張秀麗望著跪在面前的表姊，露出既驚且怒的表情。




「方思瑤，妳....」


「表姊，妳這是在做什麼！」


鍾偉哲衝到表姊的身邊，激動不已地想用右手把她拉起來。


「方思瑤，妳在跪什麼！妳給我起來！

　曉婷的苦難都是這個頑固的女人所一手造成的，

　妳為什麼還要在她面前放棄所有的尊嚴！」


眼淚不斷地淌落在地面，表姊推開了鍾偉哲的手，低下頭努力而卑微地懇求著。




「秀麗阿姨....求求妳，求求妳放過曉婷好嗎？」


「方思瑤，妳以為下跪求情就有用嗎？我就會答應成全妳跟江曉婷嗎？

　我受不起妳跪我！妳給我起來！」


「我不能違背自己對曉婷的諾言，我也不想再讓曉婷受到任何傷害了。

　阿姨、叔叔，我在這裡....求你們了....

　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心甘情願地承受，我只求你們讓曉婷自己做選擇....」


「方思瑤，妳這是在逼我們嗎！！！」


正當張秀麗忿忿地想拉起表姊時，診間的大門突然無預警地拉開了。




推開了試圖攔阻的房醫師，曉婷帶著額上滲血的紗布衝出急診室，蹣跚地走到表姊身旁。


緊緊摟住表姊後，滿是心疼的責備話語隨著曉婷悲傷的哭喊，

不斷在整間急診室裡驚心動魄地迴盪。


「起來，方思瑤....妳給我起來！

　我不准妳這樣拋棄自己的尊嚴，我不准妳這樣為了我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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