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被拉進一段又深又濕的回憶裡 - 電影

"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那是〈Norwegian Wood
〉的第一句歌詞。書中其實是沒有提及歌詞的，電影中卻是實實在在的被唱出來的。電影
跟小說真的是很不一樣的東西呀。

像我這樣看了三遍電影版才去看小說的應該不多吧…然後我又看了第四遍，還是覺得是很
好看的電影。我覺得電影整體來說，真的很像原著小說第一章節的內容，想起一段被沖刷
過的記憶，記憶尤其深的是那片草地，顏色、聲音變得清晰，記憶中的人影卻已淡薄。雖
然電影的開頭並沒有德國飛機上響起的〈Norwegian Wood〉，但是進行到補述初美四年之
後的死，不經意的暴露了這仍然是倒敘。一直充滿著被拉進回憶裡的寂寞感。到結尾忍不
住也跟著想念起Kizuki與直子，所以總是不介意再從頭看一次他們的嬉鬧和砰然來到的死
亡。

當時到底是怎麼了呢？在死去的人身上找不到解答，只能一次次在記憶裡重遊。

據說〈Norwegian Wood〉根本不該翻譯成「挪威的森林」。不過無意深究最初這個森林的
翻譯是怎麼來的。一直以來聽到「挪威的森林」這個詞，總是很直覺的認為是關於某個歐
洲的森林的遙遠的故事。這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一直宰制著我。不過我覺得所謂的詩意，可
說是一種偏差的精準，說它是森林它就可以是森林，我覺得硬是要說「挪威的森林」就是
那首歌、就是「挪威木材」反而是更大的誤會也說不定。有時候直覺就是意外的準。

第一次看，是半夜一個人在電視上放來看的。有點驚訝sex的成分之高，但是實際沒有出
現限制級畫面，大部分的時間是談性說愛，好像他們的腦袋裡都是裝著這些。不過看完也
打心底被折服了，多麼希望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能存在著像這樣對性事坦然而深刻的
態度呢。同時在感情上是十分慎重的。當綠問渡邊有沒有喜歡的人時，他略猶豫了一下然
後回答：「有。」這是電影裡渡邊第一次定義了對直子的感情，所以我相當重視這一幕。
(後來看了小說，卻是很輕鬆帶過的一句。因為電影不像小說那樣多文字描述和對話，也
使得話語變得更加有力而清晰吧。)還有一幕是綠在公園的長椅上睡著，渡邊默默的在一
旁坐著看書，這樣的相處模式也讓人覺得很舒服很嚮往。(後來發現這一段好像沒有出現
在書中，那時綠大概正大段大段的在說話呢。)不管書中細節被省略了多少，仍然可以感
覺到他和綠的相處是愉快的，但卻無法割捨直子，有著像這樣十分可愛的部分。雖然那是
由於體認到「身為人的責任」，有點自我陶醉的實踐著想像中的愛情，但那是他很深刻的
體認，必須把散亂的東西收攏在一起(性、愛情、人生)，必須用行動回應內心的想望。所
以當第二次看、性的衝擊不那麼強烈的時候，我將劇情主軸理解成一個年輕人的成長故事
而感動著。直子死後，渡邊在海邊哭號的畫面，配上那極為壓迫的音樂，我覺得那不只是
悲傷，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覺。

這情感的張力與一氣呵成，與小說細緻如網的描寫，是各有千秋的。

在看過小說之後回頭再看電影，那種一氣呵成的感覺反而有點被破壞了。也是可以理解先
看過小說的人很可能比我更痛苦。不過電影和小說真的是很不一樣的東西呢，電影裡的配
樂與景色是直接在眼前攤開來的，而不是像小說那樣可以遊走著慢慢的描摹，所以導演是
必然要做一些選擇性的呈現吧。比如電影中表現出學運的喧囂，但書中其實也描寫了右派
的日本守舊的氛圍，當我讀到小說裡描寫到，在那個以「培育國家有為人才」為宗旨的宿
舍裡每天六點的升旗，頓時覺得時代氛圍立體了起來。另一方面，電影中有很多自然景色
但卻是沒有街景的，所以如果不很專注，常常會忘記這是1960、70年代的日本，但小說裡
都市與街坊的景色卻是一點都不少的。而本來被描述成具有獨特品味的眾角色，因為在電
影中並不強調那些特色(比如綠的超短髮型、渡邊與永澤的讀書嗜好、以及全體角色精確
而深刻的談話風格)，顯得有點普通甚至還有些笨拙的感覺(比如最後渡邊與玲子的做愛儀
式就完全沒有書裡的瀟灑)。我猜這可能是不招書迷喜歡的原因之一吧，畢竟書中的角色
大都獨特迷人有個性。但是我覺得，電影在去除了空間時間角色太突出的個性後，留下來
非常純粹的情感層面的東西，也是能令人感動的。

所以結尾，同樣是渡邊在與綠的電話裡詫然的發出「我在哪裡？」的疑問，電影和小說的
感覺還是不太一樣的。電影更讓人感覺到主角仍然停留在疑惑和傷痛之中，就像是第一章
節裡在十八年後猛然憶起的傷痛。"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挪威的森林，也許是那種身不由己不能操之在我的惶恐的心情？年輕的
Kizuki和直子操縱了自己的死亡，作為對抗，但也同時把渡邊的一部份拉進那個不可描摹
的巨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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