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100） 最終章 - 同志

「來，小寶貝，跟著媽媽再說一遍。外－婆－」


「外－婆－」


「外－公－」


「外－公－」


「小公主跟小王子都好棒！來，最後一次....」


我伸出僅剩的右手，難以忍受地奪走她手中護貝放大的照片。




「方思瑤，妳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曉婷根本就不希望孩子們見到謝天翔跟張秀麗！」


用力搶回照片後，方思瑤低聲地說：


「孩子們總有一天要見外公和外婆，我也不願意讓曉婷永遠離開她的親生父母。」


「妳私底下這樣偷偷教孩子，都不怕曉婷生氣嗎？」


「再次與叔叔和阿姨見面時的那一刻，她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方思瑤，妳只是在天真地一廂情願。」




「偉哲，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我相信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媽媽，外公跟外婆....到底是誰？」


「外公是曉婷媽咪的爸爸，外婆是生下曉婷媽咪的媽媽，

　他們跟媽媽一樣，也好愛好愛曉婷媽咪，還有小公主和小王子。」


我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了眼前滿臉笑容的方思瑤。


「雖然外公和外婆，現在還暫時沒辦法見到媽咪跟小寶貝們，

　但是媽媽以後....一定會帶你們去見外公和外婆....」





「妳是認真地在說這幾句話嗎？」


「偉哲，我一直都非常地認真。

　雖然愛的方式不是我們都能接受的，但是阿姨跟叔叔，是真的很愛曉婷這個女兒。」


「好不容易克服了張秀麗所帶給妳的恐懼感，就開始急著教孩子們喊外婆。

　方思瑤，我也真的搞不懂妳。」


「慧萍阿姨也支持我的想法，你們總有一天會懂的。」


「謝天翔跟張秀麗都對妳那麼殘忍，為什麼妳還要如此溫柔地教孩子認他們？」







「孩子們不需要背負我的傷痛，他們需要的，只是明白與生俱來的血緣與愛。」


「為了所謂的愛，那兩人都曾經不留情地傷害過妳啊....」


「我相信他們總有一天能夠改變的，偉哲，跟你一樣。」




望著如今眼前的畫面，我想，我終於懂了她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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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她又再一次地瞞著我做出傻氣的決定，

但是此刻淚流滿面的我，卻再難說出任何責難的話語。


被孩子們同樣擁住的那一刻，秀麗媽媽噙著滿眼的淚水，打從心底綻開真正的笑容。


爸輕撫著她的背部，惶恐卻也感動地望向了思瑤。


「我跟秀麗....都曾經對妳那麼地刻薄，為什麼....妳還想讓這兩個孩子....」


「叔叔、阿姨，血緣如同你們對曉婷的愛，是這個世界上永遠無法切斷的羈絆，

　不論如何，你們都是孩子們的外公外婆啊。」







秀麗媽媽抬起模糊的雙眼，逞強般地用哽咽聲音說：


「方思瑤，妳想靠孩子們....來讓我接受妳的存在嗎？」


「阿姨、叔叔，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絕對沒有搶走曉婷與孩子們的意思。

　曉婷和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我是如此深愛著他們，如此需要著他們，所以我非常能體會妳和叔叔的不捨。」


「妳真的....能夠體會嗎？」







「就是因為能夠感同身受地體會，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把他們帶回妳和叔叔的眼前。

　阿姨，在未來的日子裡，你們一定能用開心的笑容，好好享受這份重獲的天倫之樂，

　曉婷和孩子們....從此以後也不會再次離開你們了。

　叔叔、阿姨，求求你們，也請不要拆散了我們....

　拆散了....我們如此相愛的這一家....」



秀麗媽媽閉上了雙眼，任由淚水顫抖地滑落。


「夠了，我知道了。」






「媽....」


「秀麗阿姨....」


「方思瑤。」


睜開通紅的眼睛後，秀麗媽媽緊緊盯著眼前的思瑤，生硬而低啞地說：


「請妳好好照顧曉婷和孩子們，也請妳以後....多帶他們回來看看我和天翔。」


「我會的，秀麗阿姨，謝謝妳....謝謝妳！」




曾經淌下的淚水，每一滴都沒有白流。

堅定地走過迢迢長路後，思瑤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雖然知道我的父母只是勉強接受她，思瑤仍然感激地實踐了諾言。

她總是綻開明亮快樂的笑容，帶著我們一趟又一趟地回謝家探望爸和媽。


每一趟所釋出的善意，都溫暖到讓爸媽的態度不得不軟化，

思瑤就這樣鍥而不捨地努力著，努力走向完全被接納的那一天。


我以妻子的身份，溫柔地繼續陪伴如此堅強而勇敢的她。

我也虔誠地相信，未來只會一天比一天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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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或許就是這樣的吧，總要在失去什麼後，才能真正地有所獲得。


雖然在葉醫師的協助調養下，身體已然漸漸恢復了健康，

但面對年歲日增的壓力，我仍是無奈地告別了回到外科的夢想。


與莊醫師完成職務交接的那一刻，我微笑地告訴自己，

告訴自己，今後的人生....只需要努力地陪伴孩子們長大。


我原本也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地徹底告別醫師生涯了。


但在曉婷的鼓勵之下，我拾起了書本，準備再次面對當年未完的心理學課程。





「思瑤，醫師是妳願意奉獻終身的事業，

　即使不能再次執起手術刀，熱愛醫學的妳，還是能夠繼續幫助無數的病患。」


「曉婷，妳是說....」


「為了繼續這份引以為榮的工作，為了重新穿上令妳驕傲的白袍，

　思瑤，回到學校去吧，去努力取得心理醫師的資格好嗎？」


「我已經打算把下半生的時間，都全部留給妳和這個家。」


曉婷握住我的手，溫柔地望著我落寞的雙眼。




「我心目中的思瑤，一直都是個如此堅強勇敢的女人。

　即使傷痕累累，即使一再受挫，她也不曾放棄過心中的希望。」


「曉婷....」


「妳可以的，思瑤，妳一定能夠兼顧家庭與妳的夢想，

　我和孩子們也會永遠在這裡，做妳最溫暖貼心的依靠。」


「嗚....」


「人生不該留下任何遺憾，只要妳的心中還有夢，就努力地去完成吧。

　思瑤，我支持妳，我永永遠遠都會支持妳。」




帶著滿溢而出的淚水與感動，我緊緊抱住了曉婷，在她的肩上重重地點了頭。




又一年的春風中，我牽著曉婷纖細而白皙的手，再次來到了當年的櫻花林。


雨後放晴的天空，被洗刷成一片清澄的湛藍。

和煦的陽光從雲層間緩緩射下，溫暖地灑落明亮與熱度。


風中搖曳的櫻花，依舊燦爛地綻放一樹的緋紅，

我和曉婷的身邊，則是多了兩個小小的身影。







「媽咪，為什麼妳臉上紅紅的線不見了？」


「因為媽咪的傷好了，所以傷痕就消失了。」


「所以媽咪不會痛痛了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因為媽媽治好了媽咪。」


「媽媽好厲害！」


「不是媽媽很厲害，是媽咪非常地勇敢。」






「媽咪也好厲害！」


「因為有媽媽的愛，因為有你們的陪伴，媽咪才能這麼勇敢，也會永遠都這麼地勇敢。」


在隨風飄落的漫天花雨中，我和曉婷各自抱起手裡牽住的孩子，

接著露出開心的笑容，一起看向了我伸到跟前的鏡頭。


鏡頭中的一家四口，笑得是如此燦爛快樂，彷彿就要這樣幸福一輩子。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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