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96） - 同志

疲累至極，我和思瑤卻一夜無眠。


並肩坐在地上的我們，在痛苦中不斷地低泣，直到窗外天色逐漸轉為了藏青。


放乾能流出的一切眼淚後，此刻的我靠在思瑤的胸口，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氣。


思瑤輕撫我的髮梢，在我耳邊低啞地說：


「曉婷，我會保護妳和孩子們，我會保護我們的家庭，

　我絕不容許....讓任何事情拆散我們一家人....」




我沒有回答，淚水卻再度地流下。


「阿姨那邊我會再努力地斡旋，子奇也說了，他們不可能接受這麼離譜的安排。

　曉婷，妳別擔心，無論如何....我和妳都不會離開孩子們....」


「....思瑤....」


奮力撐起身體後，思瑤伸出了顫抖的雙手，試圖將我攙扶到床上。


「曉婷，妳先睡一下....好好休息後，我們再來討論該怎麼面對阿姨....

　怎麼處理....如此的僵局....」






話才剛說完，她就不由自主地暈了過去，重重倒在了我的懷裡。


「思瑤....瑤、瑤！妳醒醒....」



黑暗的世界籠罩而下，我也徹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恍恍惚惚間，眼前突然出現了湍急的河流。

河流的岸邊，站著一位穿著花裙的女孩。


女孩微笑地走到我的身邊，仰起頭來望著我。




「萱萱，妳最近過得好嗎？」


「妳是誰....」


「我？我是曉婷。」


「我才是....曉婷啊....」


「萱萱，妳記錯了。」


「為什麼這麼說....」


「我是妳的姊姊，慧萍媽媽所生下的姊姊。被河水給沖走的我，才是真正的江曉婷。」




「姊姊....對不起，當年慧萍媽媽從河裡救起來的人，竟然是我....」


女孩溫柔地握起我的手。


「萱萱，我不怪妳，我只希望妳能連同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可是姊姊，我好累....」


「為什麼？」


「為了守護我的家庭、為了與思瑤長相廝守、為了取得爸媽的原諒....

　我真的....已經好累....好累了....」




「萱萱，打起精神來。」


「我好像，快要撐不下去了....」


「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想要擁有愛的人，也必須擁有守護愛的勇氣與決心。」


「掙扎在愛情和親情間的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遍體鱗傷了啊....」


女孩拿出口袋的手帕，踮起腳尖為我仔細拭去了眼淚。


「萱萱，妳已經不是那個在河裡載沉載浮的無助孩子了，

　現在的妳，早就是一個能夠從急流中救回孩子的勇敢母親了。」




「孩子....我的孩子....」


「妳比妳所想像的還要堅強與勇敢，妳要相信自己的勇氣。」


「但是當親情依然無法接納愛情時，我是不是只能再次選擇了割捨....」


「不是這樣的，萱萱。」


「我該怎麼做....」


「妳和妳的親生母親，都還不瞭解彼此的心。

　只有深入瞭解後，才能打從心底接納與原諒，讓兩個人都獲得真正的解脫。」




女孩收起手帕，微笑地對我揮了揮手。



「我該走了，妳也應該回去了。」


「等等....曉婷....」


「現在的妳，才是真正的江曉婷，請妳代替我，快樂勇敢地活著。」


「等等....等一等....」


「曉婷！曉婷！」




右手再次被人緊緊地握住，我見到了慧萍媽媽寫滿擔憂的雙眼。


「曉婷，妳總算是清醒了....」


慧萍媽媽的眼淚，滾燙地滴在我的手背。


「思瑤....呢？」


「表姊她還沒醒來，房醫師說，妳們兩人是體力透支了。」


佩佩走到我的身邊，滿臉擔憂地凝視我的臉龐。


「曉婷，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慧萍媽媽握住我的手，哽咽而悲傷地說：


「妳怎麼會....跟思瑤一起暈倒在地上....我喊了好久，都叫不醒妳們....

　於是只好打電話叫救護車，把妳們兩個....一起送到濟仁醫院....」


太陽穴狠狠抽痛著，我疲弱地輕聲說：


「孩子們呢....」


「孩子們在阿嬤家，我請偉哲和朝興把他們暫時接走了。」


「媽....」





「怎麼了，曉婷？」


「沒辦法將姊姊從河裡救回來，一定是....妳今生最大的遺憾吧....」


慧萍媽媽輕撫我的髮梢，顫抖不已地抽泣著。


「曉婷，為什麼....突然提起了那孩子？」


在佩佩的攙扶下努力坐起後，我用虛弱卻堅定的聲音說：


「我不但會守住自己的孩子，也會讓自己不再成為失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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