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98） - 同志

在服務生的引導下，我和思瑤兩人並肩走入了餐廳的包廂。


秀麗媽媽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們兩個人；

天翔爸爸坐在她的身邊，默默擦著自己的眼鏡；

滿臉無奈的子奇和雅欣，低著頭坐在秀麗媽媽的另一側。


看見我們走進包廂後，阿嬤微笑地站起身，拉著我們坐了下來。


「思瑤、曉婷，來，這邊坐。」





我牽著思瑤在阿嬤身邊坐下，接著望向了爸和媽。



「爸、媽。」


「阿姨、叔叔。」


「我叫子奇轉告妳們的那件事，妳們考慮得如何了？」


「媽，對不起，妳所開出的條件，我根本就未曾考慮過。」


「江曉婷，妳是什麼意思！」






「同樣身為一個深愛自己孩子的媽媽，

　我知道，您絕對不是真心地想把孩子從我身邊給奪走。」


「妳....」


「媽，這三年來，您跟爸過得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呢！」



我垂下了頭，伸手輕撫著自己臉頰的傷痕。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如此地難以讓人饒恕。

　不僅傷害了你們賜予的身體，甚至還賭氣地整整三年不去見你們，

　我的所作所為，的確是如此地忤逆而不孝，真的很對不起。」


爸默默地點了頭，帶點寬慰地望著我。


媽的臉上，依舊是一片毫無表情的冷漠。


握緊思瑤悄悄伸來的手後，我望著媽冷然的雙眼，哽咽而顫抖地說：


「但是....媽，這三年來....我真的非常、非常地想妳，我好想念妳和爸....」





「曉婷....」


爸抬起了頭，露出憐惜的眼光。


「想念？」


媽冷冷地勾起了嘴角。


「那麼想念的話，這三年來妳跑到哪裡去了？」


「媽，這三年來的分離，不僅是因為我的賭氣和任性，

　也是因為....我真的很不忍心，讓遍體鱗傷的思瑤再受到您的傷害。」



媽望了思瑤一眼，便迅速轉開了露出愧意的眼睛。


「我每一天都活在深深的掙扎裡....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同時圓滿愛情與親情，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生，是否還有機會得到你們兩人的原諒....」


擦乾淚水後，我望著爸和媽，認真而堅決地說：


「我本來....也不知道如此膽怯徬徨的自己，究竟會逃避到什麼時候，

　是思瑤她一直不斷鼓勵我，鼓勵我面對你們，鼓勵我主動修補這道傷痕的啊....」


望著面露微笑的思瑤，爸的眼神揉合了愧疚與感激。





媽卻像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轉過頭緊緊咬住了下唇。


「雖然曾經一次又一次地遭到了傷害，

　但思瑤始終都不願讓我為了她，而割捨掉了這份無可取代的親情，

　她不停地鼓勵我，不停地苦勸我，甚至也一再承諾會與我共同面對。

　爸、媽，對不起，現在....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你們是否願意接納....接納這個曾經一再失去，卻仍盼望回到父母懷抱的女兒？」


爸的眼眶泛出了淚水，激動不已地點了頭。







長長嘆了一口氣後，媽輕聲地說：


「我可以原諒妳，曉婷。」


「媽、媽....謝謝妳....」


「但是我能接納的，也只有妳一個人。」


「媽....」


「對我來說，方思瑤始終就是一個沒名沒分，還不斷糾纏著妳的女人。」





「媽，我跟思瑤已經....」


「我不承認，中華民國的法律也不承認。」


「秀麗阿姨，為什麼....您就那麼地無法接受兩個女人之間的愛情？」


「我沒有義務回答妳。」


「您所無法接受的，究竟是同性之間的愛情，

　還是與您女兒相愛的，是我方思瑤這個女人？」


不住地微微顫慄後，媽發出了難以遏止的吼聲。




「對！方思瑤，我就是沒辦法接受妳！

　妳要我怎麼接受....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竟然愛上女人的事實！」


「秀麗，妳冷靜點....」


「我知道我們謝家虧欠妳太多、我知道妳有能力照顧曉婷母子、

　我更知道妳們兩人有多麼地相愛。

　但是....方思瑤，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接受妳！」



包廂的房門，突然被人再次推開了。







「接納自己女兒的所愛，真的有那麼困難嗎？」



我和思瑤轉過頭，驚訝不已地望著眼前如此熟悉的身影。


片刻的沉默後，思瑤顫抖地喊出了聲音。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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