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離劍遊紀本季雜談與感想 - 布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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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linyuhn (想到再說) 看板: C_Chat
標題: [心得] 東離劍遊紀本季雜談與感想
時間: Mon Oct 3 00:32:07 2016

這篇心得是以0.25專業、0.25業餘、0.25觀眾、0.25戲迷的立場去寫的，文長圖多，還請
客倌耐心看完。

動畫定義
從Animation(動畫)字根上來說，Animate是賦予物件生命的意思，因此廣義來講台灣的布
袋戲也算是Animation；狹義上也有人將Animation定義為透過靜止物件或圖畫連續的差異
去創造動態的幻覺，因此把Stop-motion歸類為動畫，但Puppetry(傀儡戲)不算，這中間
有許多灰色地帶，國內國外都有爭議過Puppetry(傀儡戲)算不算動畫，本篇就不仔細爭執
這些文字遊戲了；所以霹靂新創的「偶動漫」這名詞其來有自，記得當年打出這口號許多
老戲迷可是頗為不滿，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布袋戲產業約可分為四家在爭鳴：霹靂、天宇、金光、神魔。霹靂大約吃下九成以上的商
機，剩下的一成才分給其他三家，而天宇已收山(其負責人黃文耀乃霹靂的口白大師黃文
擇雙胞胎兄弟，想來不勝唏噓。)神魔處於欲振乏力的窘境，金光的戲迷有持續增長中。

本身是布袋戲看了十幾年，也斷看霹靂差不多有十年之久，受不了浮誇的手法，有形無意
的免洗角色跟空洞的劇情、差勁的品質而棄坑，直到這次的台日合作才又追了東離劍遊紀
，所以試著從專業跟觀眾的角度上來談談台灣布袋戲這次的進步與缺點。



佈景
在正劇中，鮮少出現前景中景遠景的空間感營造，
第一集的一傘之恩打破了布袋戲一直以來佈景構圖幾乎都很平坦的情況：
http://imgur.com/LF6JDOX

霹靂九成以上室內場景都「異常」空曠(屏除宮殿的情況下)，
在客棧的場景有考慮到比例空間的問題呈現出來的畫面真的該給讚許！
http://imgur.com/ieIuYga

最後一集丹翡、殤不患、凜雪鴉、捲殘雲對話場景真的有讓我感受到比較貼近野外的感覺
http://imgur.com/KGXevrw



運鏡取角
從上往下的約45度俯瞰視角幾乎不曾在布袋戲中看過(除了聖石傳說)，在製作層面上還要
去多鋪地景對拍攝作業上會多花工夫準備，當然不是一定要用這樣的鏡頭，這只是增添豐
富視覺上的運鏡角度：
http://imgur.com/mUbAl2x
http://imgur.com/GwW7tbw
http://imgur.com/hFO0NYk
http://imgur.com/gNBTTfF
http://imgur.com/QmJ6Jf7



表演
護印師兄妹離情依依，手部動作展現了不想離開的情緒：
http://imgur.com/NtsKXrx

關上房間門的動作：
http://imgur.com/Jjc5DzL

捲殘雲吊單槍的迴旋踢：
http://imgur.com/NtpXqXs

凜雪鴉的音樂指揮手勢(這在我有接觸到的布袋戲歷史從來沒出現過) ：
http://imgur.com/H7lO28C

丹翡哭泣嬌柔的樣子：
http://imgur.com/qAcZwuv

殤不患欣然接受稱號的樣子：
http://imgur.com/oAqRtdO

殤不患正面坐下的動作：
http://imgur.com/Is5b6zN

害怕傘有其他機關的殤不患，合理表演出擔心懷疑的反應：
http://imgur.com/EtCKn5X

丹翡傳授劍藝給捲殘雲的對手戲：
http://imgur.com/ppZ3w9K

除這些之外為了搭配角色設定與個性，由畫面去表現殤不患深厚的內力，
像是一拳爆開喪屍、讓小兵倒插入土、爆出凋命的骨骸：
http://imgur.com/wM9hXUJ
http://imgur.com/z1P9SnW
http://imgur.com/pHi5jYa

捲殘雲的可達鴨：
http://imgur.com/6CEbZob

以上這些都是新奇的動作設計搭配細膩操偶、讓戲偶更栩栩如生的創舉
在正劇裡面很少有這麼講究這些細節的動作表演，很好看！



比例
丹翡的淚水：
http://imgur.com/eJ3PlpX

狩雲霄的汗珠：
http://imgur.com/RWwn73V

以上這些畫面終於因應戲偶尺寸有著比較適當的比例，我們來比較霹靂的淚珠長怎樣：
http://imgur.com/eoFGOyN

刑亥施術跳舞的畫面，比例不適當的鳥仔腳讓部分觀眾錯愕(個人也覺得細的很詭異)，一
起比較刑亥前後跟殺無生的秀腿：
http://imgur.com/hEeRy6d
http://imgur.com/VmDa9un
http://imgur.com/4Lk08Tm
http://imgur.com/6quvELp
殺無生可能穿著戰袍、護甲，看起來比較粗頗合理，刑亥在裙襬下有鞋子的狀況下也顯得
比較正常。



打光色調與影像處理
我搞不懂為何這一幕要去壓縮像素比例而變形卻不是重新取樣或是後製上遮罩就好：
http://imgur.com/APZksbv

布袋戲一直以來都有個缺失就是不懂得去設計燈光，每個棚都是，只是把整尊角色打亮就
好，以至於視覺上看起來很平坦
下面這張截圖透過光線的運用去表達殤不患冷冽的情緒，明暗的變化使戲偶看起來更立體
http://imgur.com/dVG5KeD

物體會經由不同顏色光源的照射而有不一樣的顏色變化，因此也要因應環境光源去做不一
樣的後期處理或前製(物體幾乎都會反射光線)，
可以看以下這兩張圖紅色光源、紅色+藍色光源對表面顏色造成的影響：
http://imgur.com/ztcuTcd
http://imgur.com/IngSKiW

在魔脊山的場景裡我們可以看到人物身上的衣服有偏紫色的色調，整體看起來是和諧的：
http://imgur.com/rYdi7q9

但霹靂正劇裡的使用如上述提到的只會把角色打亮而不去因應環境處理顏色的合理變化，
整體看起來就假假的(這也是霹靂很多CG都非常假的原因之一) ：
http://imgur.com/1Kr7LpX
http://imgur.com/w1JpW1O

色調的運用在凜雪鴉跟蔑天駭的最終戰裡，有幕招式對衝運用藍色跟橘色去做互補，整體
看起來很舒服：
http://imgur.com/hkKKJxa

如果對色彩學在影像上的運用有興趣的人可以看底下這篇文章有更進一步的探討：
https://priceonomics.com/why-every-movie-looks-sort-of-orange-and-blue/

不過布袋戲的拍攝手法上一直都還沒進化到利用整體色調隨著劇情轉折的不同去表達情緒
、意念跟氛圍，
舉一個虛淵玄過去作品─魔法少女小圓的簡單例子，利用黑白色調去表現沙耶加的低潮進
而入魔的情節：
http://imgur.com/zcHeCAC
(魔法少女小圓在表現手法上也下了許多心思，本篇就不去仔細探討這部動畫了)

如果對這門領域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這段影片，剪輯了各大知名電影片段在色彩心理學
上，快速讓你知道他們是如何去帶動觀眾情緒：
https://vimeo.com/169046276



特效
布袋戲的特效一直以來不能以假亂真但偏偏又很愛用，劍招氣功就算了，但下列畫面真的
很糟，舉凡狩雲霄VS捲殘雲的幻影攻勢、殤不患的快刀斬觸角：
http://imgur.com/fOMvyQA
http://imgur.com/xih9m6b

俯視的取景角度跟周遭環境景觀搭不起來的情況也常常在布袋戲裡面出現：
http://imgur.com/SHxej7b
http://imgur.com/CapedWy

還有捲殘雲跟丹斐找靈脈的CG背景，雖然漂亮但在後期製作上沒有因應拍攝器材去做鏡頭
參數的綁定，以至於Zoom In/Zoom Out的距離感都不對，猜想後期在製作上沒有
Matchmove的相關知識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http://imgur.com/I6pPdez



合理性
在我有接觸到的劇集裡，如甲角色要通知乙角色，甲會筆直得往外射出去書信，下個鏡頭
乙方就瞬接，
這次終於有用飛鴿傳書來表現這種橋段：
http://imgur.com/SyhDHaN

角色化成光瞬間移動，我想虛淵玄也發現了這套路一般人會難以理解進入狀況，才設計了
流星步去解釋，在隔壁版也曾經有人疑問這手法，傳送門：
https://www.ptt.cc/bbs/Palmar_Drama/M.1329413245.A.D4E.html
http://imgur.com/DBSqGUm

台灣人應該都知道書法持筆的正確手勢是如何，劇中刑亥持筆姿勢現在來看是不合時宜，
也許單純是疏失，但也許古代也有自成一格的姿勢，這就要留待更專業的專家來考證說明
了：
http://imgur.com/Q420KqT

違反人體工學的直接翻折左手，實際演練把左手放到後背的方式就知道戲中表現是不可能
做到的，這也是布袋戲長久以來沒有在關節結構或取鏡上做改善的環節以至於穿幫，有十
幾年了吧：
http://imgur.com/st0PE94
http://imgur.com/Fqvpngv



配音
黃文擇大師年老音色衰，這次多人日配真的配得很好，一開始有稍微對不上但後面有漸入
佳境，有些戲迷反應日語落漆很多，認真說台語其實也沒對準，只是戲迷比較習慣台語的
心理作用，而日本動畫在聲優配音的時候也是去對節奏跟頓點，嘴型大多數情況下也只有
開闔之分而已。

凜雪鴉的音色殤不患的語調在李代桃僵時面對蔑天駭充分展現聲優的功力，蔑天駭被擊敗
如癡如狂崩潰的笑聲、刑亥解放魔神的高漲愉悅，這些渲染力十足又到位的語氣、音色在
布袋戲裡已不復見。

捨棄一人配音之後，市場也反應出終於不用再面對男扮女的人妖音這些真實意見，普遍對
配音持正面態度，雖然也有鐵粉說這不是台語配的/一人配音是什麼鬼布袋戲。

霹靂曾經也嘗試多人配音，跟港漫合作推出的「天子傳奇」(台語配音)、時裝布袋戲「火
爆球王」(國語配音)，據說都是臨時抓工作人員上陣，以至於慘不忍睹，縱使天子傳奇在
武打上有比正劇用心的演出，火爆球王有更前衛大膽的實驗，觀眾接受度仍低而草草結束
。希望這次的合作能讓布袋戲的守舊派醒醒，好好去培養屬於台灣的配音人才。
http://drama.pili.com.tw/empire/
http://drama.pili.com.tw/fire/



劇情
天刑劍的封印、利用魑翼的戰術、凜雪鴉待人處事的心機等等，這些都有層次編排，最後
殤不患雖突然開掛但其實可稍微呼應在魑翼上蔑天駭在講解神誨魔械的態度以及一直以來
豁達任真的應對，還算有跡可循。

凜雪鴉就真的太主角威能，會縱火、會偷竊、會操控魑翼，還有摩登面罩法寶又壓抑自身
劍術、力勁威能，可謂東離素還真。

而蔑天駭、殤不患、凜雪鴉、殺無生對劍道的不同領悟也都增加了可看性。虛淵筆下的人
物都比現今霹靂正劇的人物立體很多，霹靂人物的扁平化、劇情編排上的平舖直述、缺乏
層次與虎頭蛇尾也讓許多戲迷垢稱黑洞期(看隔壁版的反應現在好像還是)。

除了這些，布袋戲劇本在編寫時常常會自備上帝視角，舉個例子：闍城血印時期梵剎伽藍
跟邪之子的對話照理說只有當下雙方知道(當時正方與反派的兩名代表性角色)，後來一個
路邊演野台戲的就以掌中戲去重現這情節，如果這戲台是最後大魔王那一切就合理，但問
題不是；對比虛淵玄筆下沒有上帝視角的凜雪鴉在蔑天駭的假交易裡仔細去推敲該段時間
，每個人採取的行為與可能推演的方向……布袋戲的劇本請加油好嗎。


在劇情編排的呈現上，我很喜歡以下這兩幕，都是許久沒有在布袋戲裡感受到的氛圍：
飲酒論劍，殺機花中藏的江湖味
山雨欲來，鳥獸競相奔走的意境
http://imgur.com/Gq0KqfJ
http://imgur.com/k2Kf9D5

現在只剩擺POSE跟放大氣功真的只能嘆氣......不過金光還有在實驗新的表現手法，比如
凰后乳搖知火力(誤)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sQnuxlkag

弦動 葉落 劍頂峰(缺點就是重複片段太多在那充秒數與音效有點對不上)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NshsLTh1Qc

早年天宇也很敢創新、使用新手法拍攝，用古裝去演宇宙概念都是很前衛的劇情，私心認
為天宇品味其實比其他家布袋戲都好，有很多橋段都是天宇先應用出現的，只可惜已收山
......QQ
(以下例子因年代久遠畫質不好)

跟殘兇獵奇有得比的死法(請看到最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jrZruWL8o

布袋戲首次出現胸肌腹肌的小鮮肉：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I08jo1i5hg



裝逼的橋段
虛淵玄說過：「演出的時候，都開著不可思議的強風，為什麼這些人都非得站在強風中心
裡不可啊。」
在布袋戲裡面9成以上會出現場景花草樹木都不動如山，但登場角色長髮飛揚，擺明了就
是請工作人員打‧開‧風‧扇，雖然東離有開始讓入鏡的物件隨著擺動
但布袋戲還是常常拍出不連戲的情況，比如殺無生的披風、只有狩雲霄跟刑亥的秀髮在飛
揚：
http://imgur.com/dHSbLzC
http://imgur.com/5wFnqyb

刑亥初登場時不知從哪出現的長條布幔：
http://imgur.com/xt0ZEBg

瞬間出戲的畫面：
http://imgur.com/3fGRoz6
不是說這樣的畫面不能應用，如果這是某種古代毀滅性兵器啟動的畫面還比較合理，看起
來是很猛，但當戲劇本質無法匹配上的時候只會讓人出戲，布袋戲一直充斥著這些浮誇手
法。漫威電影也不少毀天滅地的情節，但他們在畫面的表現上跟合理性都是可以說服觀眾
的，要裝逼可以，就怕失了分寸而往B級片定位前進。

獵魅的正面跑、殤不患在巨人身上的跑步、蔑天駭的翻飛、妖荼黎的動作表演都還有很大
的進步空間：
http://imgur.com/7IbOGgW
http://imgur.com/B2Vil0Z
http://imgur.com/bTLYOKy
http://imgur.com/JkbmWo3

很多戲迷並看不懂或不在意這些門道，大部分時候對他們來講看起來帥就夠了，他們會說
天罪片頭有電影水準，但實際上地貌山石的3D CG畫面跟約15年前的魔法門IX有87%像，傳
送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ILTTRbpLMo



布袋戲除了在服裝造型設計會有細節跟偶有配樂還不錯之外，正劇裡佈景/3D/運鏡/節奏/
劇情/配音/口白/操偶都在時間壓力下應付上市，之前板上也有音響達人去分析台壓版本跟日壓版本
的差異，傳送門：
https://www.ptt.cc/bbs/C_Chat/M.1468094241.A.29D.html
https://www.ptt.cc/bbs/C_Chat/M.1468518513.A.AAE.html
日本動畫產業裡，鋼之煉金術師2003年可是請了莫斯科交響樂團來錄音演奏配樂，其水準
之高台灣的布袋戲還是望塵莫及，霹靂一定有這資本，但有沒有心要提升到這樣的境界這
就可以拭目以待了。
(題外話：我真的覺得鋼鍊03版比09版好很多，各方面都是。)

也有不少鐵粉堅稱要看好武戲去看金光跟霹靂燕歸人/風之痕武戲，但實際上運鏡交代都
稍嫌雜亂，東離在分鏡、節奏、取角都比較有邏輯跟清楚許多。


曾經有幸上過神偷奶爸動作導演的課，他本身待過皮克斯，也曾經花了十年才看懂Maya裡
的Graph Editor(一個透過曲線調整去控制靈活度與節奏的功能)，真正可謂台上一分鐘，
台下十年功，布袋戲跟3D動畫或逐格動畫其實本質上跟原理上有很多相通的地方，這邊有
個影片記錄逐格動畫為了去做表情做了千百的模組拍攝，3D列印的出現加速了他們作業流
程，但依舊是大工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WCEcog_YeU

這是我最喜歡的動畫師之一：Jeff Gabor他表演上機的演練，這幾秒鐘的表演花了他一個
月去做：
https://vimeo.com/34080897

木偶的表情要不要做到這地步是見仁見智，我覺得現在運用肢體去表達情緒的表演方式也
很好，沒有優劣之分，希望官方能捨棄成見或商業考量，如果能好好發展3D列印做出跟戲
中木偶9成以上相似度絕對是可以期待的！利潤也絕對帶得起來(不會有人想要買相似度悲
劇的木偶。)



現今國外影視一切環節都是經過思考與設計過，以及雄厚的資本與軟硬實力，呈現出來的
品質可說是輾壓而來，布袋戲閉門造車已久，若不是有這次機緣，日方也有相當程度的干
涉我想品質也不會如此大幅度提升，雖然還有許多缺失，但瑕不掩瑜，我也看得很開心，
真心冀望這次在國際能見度上的提升，可以吸引更多不同層面的觀眾與人才打開機會逐步
去成長提升台灣布袋戲的品質、產業內涵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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