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志遠「影評」／《五星級魚干女》在嬉鬧中沉澱 -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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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有劇情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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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某一部電影的推出，值得關注的不只是票房如何得不得獎，
更重要的意義或許在於見證了一個電影導演的邁向成熟。

這象徵著一個電影環境被注入了活水源頭，那個期待性的價值，
甚至更甚於這個作品本身。《五星級魚干女》是一部讓觀眾如沐春風的電影，
映後好評不斷的迴響，預告了林孝謙這位年輕導演「品牌樹立」的可喜現象。

《五星級魚干女》，或許並不是一個方方面面都盡然到位的傑作
（中間段落的節奏稍嫌冗長；整體結構的剪裁、部份重要情節轉折的細緻度…，
都還有進步的空間）然而，林孝謙導演在一個作品裡展現的多元性創作能量之豐沛，
對於個人風格發展的可能性之自由，開朗，不受局限，都讓人眼前一亮，
衷心感到佩服，並且對於他後續的發光發亮滿懷期待。

一路走來，我們在林孝謙身上看到了極多的「準風格」潛質：
中島哲也的高敏銳度色彩運用（《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下妻物語》）、
岩井俊二的充滿空氣透明感的攝影美學（表現在他的上部電影《回到愛開始的地方》）、
流暢的喜劇節奏（表現在高以翔擔綱的網路喜劇《錢多多煉愛記》）、
以靜態構圖敘述故事的能力（表現在由李康生、隋棠演繹的，蕭煌奇的MV《上水的花》）
，以及濃郁卻並不耽溺的文青調性（表現在他的電影長片處女作《街角的小王子》）。
而這些飽含養分生命力的創作元素，經過消化，沉澱，發酵，逐漸到了收束成他
個人獨特風格的階段，飽和圓融，光采奪目。



在《五星級魚干女》這個作品裡，我們看到林孝謙這個內在能量驚人的創作者
將他的主要企圖擺在兩個區塊：一是「喜劇」的豐厚圓滿；另一個，則是「通俗劇」
的內涵精神，以及感動人心的延續後勁。

喜劇，容易俗容易淺，倘若沒有精準的拿捏，過於破碎、零亂的笑梗會讓人如易膩，
但《五星級魚干女》的喜劇感，維持了一個「一氣呵成」的主tone，
串連得緊湊的橋段笑點不重複，傳達的訊息也都具備了等觀的份量。剪輯得宜，
細部設計用心，看得人會心莞爾，沒有冷場。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喜劇的大框架中，
林孝謙嘗試了幾種「強化」喜劇氛圍的trick（技法），第一是語言穿插衝撞的矛盾趣味
，二是由「第三人稱」與「第一人稱」互相做敘事視角切換的，所謂「第四面牆」的
，讓人物「出戲」的技巧。操作的手法嫻熟，增添了喜劇的力道，
成就了《五星級魚干女》有別於其他喜劇電影的「存在感」與「辨識度」。


一個對藝術「底蘊」積極吸收的導演，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走向「自溺」的風格魔咒裡去
，那是一種頗讓人遺憾的創作盲點（也多少算是一種藝術態度上的「傲慢」），
但我們慶幸地發現林孝謙在這個作品裡儘管企圖心旺盛，但回歸到整部電影的軸心印象，
他仍然將「把一個故事說得動聽，好看」做為首要目的。

然後，他再毫不張狂地把一些精神、意念虛心地鑲嵌了進去，例如：以多重語言
彼此面對時的尷尬，題點台灣這個特殊生態社會與外來文化衝撞、消長的「世界觀」。

例如：以「追逐者」與「被追逐者」互相消費、利用的橋段，凸顯「狗仔文化」制約下
自己磨練出「生存法則」的媒體食物鏈。例如：以貫穿首尾的懷舊愛情，
試著辯證「真愛VS.現實」的人生意涵。例如：忙了整部電影為了挽救旅館經營危機的
追趕跑跳碰，縮影成和室角落的那株小小的蕈，再卑微再渺小再不順遂，
只要堅持茁壯，就可以贏來機會，愛情、事業、命運，都是這樣。

柯佳嬿，是這兩年台灣影視環境中無法被忽視的新亮點，戲路寬廣，螢幕形象多變，
不但剛出道時那種封閉內斂得幾乎看不出層次的「小清新氣息」已然脫胎換骨，
對於大小屏幕上的角色駕馭能力更已臻於成熟，每一次出手，都有水準以上的發揮。

《五星級魚干女》與剛下檔的電視劇《必娶女人》，可以並稱為柯佳嬿在喜劇表演心得
上的功力代表作，大處的氣場，細節的神韻，不但鮮明靈活得讓人過目難忘，
情緒和情感的脈絡，還能不在喜劇的「快速節奏」、「誇張肢體」
這些主觀限制下扁平掉模糊掉，殊屬難得。

例如：「出國留學」的迷思之所以豁然開朗、對拿「阿兜啊」的錢救急，
從最初的理直氣壯，到覺得理虧，拚了命地道歉…這些心理變化的線條，
都並沒有在喜劇的蹦跳tempo中被吞沒。


初試啼聲的男主角周厚安，表現可圈可點。喜劇對手戲，好看在演員間「拋接球」
的化學效應，必須精準，明確，並且維持在一個相同的溫度和頻率上。
面對柯佳嬿主導性特別強的喜劇演技，他不但絲毫不怯場，不但沒有拖拍冗拍的
「跟不上」的現象，等量奇觀的表演熱度，更煥射出了屬於自己的光芒。
而他深邃的混血兒外形，「眼緣」奇佳，不只是視覺上的「悅目」，
還有氣質上的「賞心」，這樣一個溫暖人心的電影，其中有一部份的「暖度」
是由他自然而然所幅射、彌漫出來的呢。



資深演員陳淑芳，每一出場都有著強烈的吸睛效果，不論是以前少見的動漫式喜劇畫面
、聰明阿嬤的狡黠可愛表情，或是癡心等候的感情主戲，全都栩栩如生，
在在充滿「說服力」和「感染力」。不諳日語的她，電影後半部那大段大段的
日語台詞，據說是硬背下來的，但那「氣口」，那到位的聲音表情，
做到了感人肺腑的效果，功力非比尋常，令人肅然起敬。

整體來說，林孝謙交出了《五星級魚干女》這樣的成績單，除了是他個人踏穩
創作風格路線的驗收之作，這樣一個妙趣橫生卻毫不矯情的喜劇故事，
在詼諧之餘，還誠懇地傳遞出信念：「只要相信，斷去的，會重新接續，
誤會，會獲得解釋，別離的人，可以再聚。只要彼此扶持，山窮水盡的下一瞬間，
還是可能遇見另一次希望。」

這樣的正面能量，豈不正是當前紛擾低迷的社會所最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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