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來樂愛你：老派眷戀的兇殘輓歌 - 電影

: → yoson: 不太認同 大概是在看電影之前 我本來就沒有抱持任何預期 01/21 16:04
: → yoson: 但女主角最後的audition 才不是只是「姑姑跳塞納河」這樣 01/21 16:09
: → yoson: 的芝麻小事勒 01/21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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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我覺得滿精巧的。艾瑪史東的表演非常厲害。不過在導演把角色身邊的場景去除後，
: 那裡站著的就不是蜜亞這個角色，而是艾瑪史東這個表演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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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在歌舞劇中，雖然演唱是我們覺得很精彩的段落，但我們不會相信那會在劇情故事
: 中真實發生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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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演員開始演唱時，敘事就中斷了。在蜜亞的世界中，她真的只是說了那個故事。
: 但觀眾看到的是艾瑪史東的演唱片段，因此才撐起了整個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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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你意思，不過我的結論還是一樣：Audition 並非只是單純的「姑姑跳塞納河」。
實際上這故事具有完整的藝術形式及其背後的寓意。以下我會做部分簡單的翻譯，
和補充一些有的沒的腦補，來切入這個細緻美麗的auditon。(我忘了電影實際的翻譯
版本，所以用一些常見的翻譯作比較)

首先，它當然是一首歌。所以我們可以想像，Mia在實際的試鏡有「可能」不是用唱
的。但是，真的不可能是電影中這樣的形式嗎？那倒未必。根據作曲者本人Justin
Hurwitz 的說法，Audition 這個曲目原來從一開頭就有配樂的，但在與導演討論的
過程中，他們理解到，從敘述的獨白慢慢進入歌曲會是它最好的形式(即電影最後呈
現的樣貌)，正因為是這樣的形式，它保有了Mia的確在試鏡上唱了一首歌的可能。退
一步言，即便不是歌(沒有入樂)，它也是一首有完整結構的詩，當然所有歌詞都是某
種意義上的「詩」，不過Audition不一樣，它的用字、結構，乃至於象徵皆極其精練
，你可以去想像即便它是一個更長的敘事形式，故事本身仍然會保有詩意。

首先是它的押韻，Seine韻。整首歌詞中，幾個最重要的字都在這個韻上，在後面每
次遇到這些字的時候，都可以特別琢磨它們的韻味。為什麼是跳河？莫名其妙，在我
們第一次聽這個故事一定會這樣覺得吧！瘋了？傻了？是這樣嗎？她可是塞納河欸！
記得小時候每每去山間，大家總想下到溪谷，感覺一下冰涼的溪水，泡泡腳，比較頑
皮的還會把人扔進溪裡；我記得小時候聽到印度人會在恆河沐浴的故事，心裡也會揣
度一下那感覺。塞納河欸！每個人心裡的一個角落都想要一親她的芳澤的，但我們不
這麼做，或是丟臉，或是麻煩，或是單純忘記了。

第一段，它用的字是tumble，這字跟fall不大一樣，它是特別關注掉落時的「動態」
的動詞，比起一般翻的「落入」「跌入」，更像是「縱身躍入」或是「翻身落入」這
種更有動作的字；這字同時也給人那種失速感。而在此之前，她還特別強調她是光著
腳、微笑著的，鉅細靡遺的把跳入河中的細節說給你聽，這是為什麼呢？

我們看到第二段：She captured a feeling. 什麼是「抓到一種感覺」，我想這非常
類似中文的「靈光一現」或是「文思泉湧」，又或是你突然知道你該怎樣解開一道數
學難題，或是下棋的「神之一手」，一個靈感乍現的瞬間。Sky with no ceiling.
我們理性上知道天空是沒有邊界的，但這只是知識，實際上天空就算是個印有天空樣
式的布幕，難道我們又會發覺有甚麼不同嗎？(楚門的世界)，或是電子投影？(飢餓
遊戲的競賽場)但有些時刻，我們真正能受到它的空間感，例如下面這個影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7jymDn0W6U

又或者如 La La Land 電影前半，戀愛中的兩人在空中飛升，這樣的時刻，我們才真
正的「感受」到 sky with no ceiling。The sunset inside a frame. 對我來說是
更難用中文敘述的，大家可以把這段文字丟google圖片，感覺一下甚麼是the sunset
inside a frame。

為什麼要花這麼長的篇幅說這些？自然是它們很重要，實際上，這三句意指「藝術發
生的瞬間」，那受繆思祝福而乍現的靈感，抽象、難以言喻又精妙絕倫，複雜卻又精
確無比，這三句準確的描述了藝術發生的一刻。在一般電影翻譯中，這段一定會被殺
死，因為電影翻譯瞄準的是一般大眾對於異文化的快速掌握，而並沒有翻譯一首詩的
意識，更何況詩如此難翻譯！所以為什麼是跳塞納河？因為塞納河如此美麗，如此誘
人，因為那是每個人心裡的想望，那是一般人不會做的傻事、瘋事；而藝術家做，不
但做，還光著腳微笑著做，儘管為此打噴嚏打了一個月，還是要再試一次(注意這裡
的韻腳again)。塞納河即是藝術，而跳入塞納河即是從事藝術活動的代稱，一次，再
一次，不斷嘗試，又失敗，那失敗如塞納河水般刺骨，然後在某個時刻，你captured
a feeling，而為了這一刻，一次又一次嘗試。

接著講到她aunt後來的人生在酗酒中度過，草草的過世了。這不就是一般大眾心中藝
術家的典型人生嗎？得志的、不得志的，這樣死去的藝術家何曾少了？但我們從不會
以藝術家如何死去來評價他們的人生，我們記得他們的作品，記得曾經一個時刻的一
笑，歌聲，光影，如同 Mia 記得的是她曾經說的那個跳入塞納河的故事，那道不見
得偉大卻曾真實燃燒的火焰。(韻腳flame)

第三段進來是一個三聯音的attack，She told me......
說得東西很直觀，音樂也熱切，沒甚麼需要特別解釋的了，看完前兩段的解釋想必就
能理解第三段如何衍伸至此。特別有趣的是她選擇了畫家、詩人和劇場，做為其歌頌
的對象，自然它是代稱藝術家，也自然是因為這三個字都是p開頭，但其實也是特別
對其致敬吧！詩人不用說，整個Audition本身就是詩了；畫家則非常有趣，在電影尾
聲那段超現實的場景變換，以及電影每個分鏡的構圖，電影即是畫作的極致啊！至於
劇場，即Mia正在試鏡的這個東西，則當然是最重要的了。(韻腳play)

Here's to ... 很多翻成「這首歌(演出)獻給...」。這應該是不對的(我忘了電影怎
麼翻)，Here's to...只有一個意思，就是在敬酒時會說「這杯敬什麼什麼」。所以
這裡應該是說「我們舉起這杯，敬那些...」，敬誰呢？敬那些做夢的人，雖然他們
看起來這樣傻(瘋癲)；敬那些隱隱作痛的心(破碎的心)；敬那些，一團糟。那每一次
的試鏡失敗，台下門可羅雀的演出，和那些付不起的帳單。

I trace it all back to then. 很多翻譯翻成：我回想我的初衷，這是不對的，這
句比較像是「我逐一想起姑姑的話語，和那些跳入塞納河的種種」。後面再度展現了
極精煉的選字：她、雪，還有塞納河，美麗的呈現了故事裡閃耀的主題，所有最後無
可救藥的理由，她說著，她還要再試一次......當然這些是Mia的初衷，但初衷不是
翻譯，而是翻譯的翻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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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Mia的試鏡當然是極其傑出的，尤其(在電影設定中)這是即興演出，能在這種情
況下說一個有層次、有深意的故事，她拿到這個演出機會是極有說服力的。這根本上
無關她是不是真的唱了，這不是重要的事。同時，在電影開頭對閃耀的星光、聲名的
追求，自然是最初驅使這群人的動機，人人都想要找到那個Someone in the Crowd，
想要功成名就的捷徑，但在Audition這首歌，是在說，或許許許多多的才華在這當中
被淹沒了、掩蓋了，人就是需要一個機運，但在機運來臨時，那反覆洗練的藝術才能
才是終能成功的理由。(只不過成功不是一百分的甜美而不包含苦澀，這就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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