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戲的語言——唐佳、袁和平、王家衛 - 布袋戲

在看完墨邪10後，不來個突發稿是對得起特地開這系列的我嗎？！( ⊙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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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人物：

文字組
倪匡《新獨臂刀》
古龍《歡樂英雄》《風鈴中的刀聲》
梁羽生《萍蹤俠影錄》

電影組
張藝謀 英雄
張徹 新獨臂刀
袁和平 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
王家衛 東邪西毒
徐浩鋒 師父

金光、神魔、霹靂 場邊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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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邪錄第10集，任飄渺v.s.西經無缺，依在下看來是從根本上在做突破了。

不論憾鐵戰或雁鐵戰，抑或是凰后的劈腿開槍，都以挑戰木偶的極限、以呈現真人動作。
但這一集武戲，不論是分鏡、燈光、配樂，
則是直接套用 “英雄”長空無名戰級的電影語言了，不再局限於操偶技術。

而且我還要講一句很不負責任的話：這場武戲還好過長空v.s.無名。

長空戰意境跟動作雖好，但張藝謀在 “英雄”裡的手法就是各種做作假掰，
光是無名木著臉說「老先生，請再撫一曲」我就噗呲了：

這段武戲好看是在於兩人都有真功夫，動作設計到位，
但就算我再喜歡甄子丹跟李連杰，我也不會說這兩人很會演戲啊——
啊，這或許又是布袋戲的優勢了，
高手風範的面部演技真人只要稍不對就顯得勉強，
木偶卻可以用觀眾主動的、習慣性的腦補達到 “就是那個感覺！”

順帶一題，過年一個不看布袋戲的朋友找我，我開玩笑地說：
我們可以出去走走，或者我來強迫你看布袋戲。

他竟然說好啊那來看布袋戲吧，看完幾個片頭，又主動要求放個一整集來看看，
後來他很好奇：為什麼大家到現在還在看布袋戲？是到底想看到什麼？

我便用上面那番腦補理論跟他說，表示其實在預設期待上，木偶會比真人有優勢。
他想了想，表示很贊同，認為其實這就跟改編電影一樣，
原著有留下想像空間，不像一堆東西一旦三次元化就完蛋。

看來日本能劇裡現在還用面具是有道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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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到正題。

張藝謀好歹是個大師——我是說，至少在英雄時都還算是大師，
雖然英雄很多時刻做作到令人好尷尬，但也算是大破大立過了，
至少呈現武戲上有放心思，水上滑，意識戰，也都有80分起跳的，

但這種古龍風的武戲——全依靠意境跟氣氛， “我手中無環心中卻有環”什麼什麼的，
在在下眼裡，三次元還沒被完美呈現過，連張藝謀也不行，
目前大概只有一個導演能拍吧，不過這等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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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最適合布袋戲的武戲語言到底是什麼呢？
鏡頭跟動作設計到底要怎麼能說好一個畫面？
有沒有一種武打風格、是布袋戲在面對二次元跟三次元作品可以絲毫不落下風的呢？

我們可以試著在小說與電影裡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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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組，硬馬硬橋的邵氏電影

隨著他一聲斷喝，在他面前的那兩個年輕人，揮著刀，「呼呼」攻了過來，一左一右，攻
勢也頗是凌厲，那中年人卻只是凝立不動，等到雙刃攻到了身前，他雙手突然向下，沉了
一沉。
他雙手握住了三節棍中間的一節，陡然一沉間，兩頭的兩節，便向上疾揚了起來，「拍」
、「拍」兩聲，已將攻過來的兩柄單刀夾住，他十指一緊，將棍抓住，又大聲喝道：「推
！」 引自倪匡《新獨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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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大家笑，對邵氏的武打電影我是一概的喜歡，
特別是張徹的東西，再爛我都看。

雖然打戲都是一招來一招往的無聊拳腳，實際上卻蠻合打架原則，
保持距離、力求簡潔、乘隙反擊。

來，有請封俊傑少俠示範一下： http://i.imgur.com/fTbj0kQ.gif

邵氏的武打梗真的很少，卻有效，
生產線、大量製造式拍片，對這老把戲真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穩定的畫面構圖，不意外的劇本結構，
在沒什麼大破大立企圖心的前提下，好的品味其實不外乎不要太多爛品味，
不犯愚蠢錯誤、別做突破天際的設定，拿到中上總不成問題。

其實布袋戲先天最適合邵氏這種語言：
水平全幅橫向的取景，沒有刁巧的攝影角度，沒有過多的剪接，一招一式都很清楚。
雖不是最好，至少也是最省時省力的拍法
（別告訴我最省的是不要拍武戲！駁回！(#`皿′)）

有意思的是，
這種劉家良式武打本在袁和平式華麗武打跟成龍式喜劇武打下被雙面夾殺淘汰了，
這幾年卻有升級捲土重來的跡象。

有請 “逝去的武林”作者，徐皓鋒鋒鋒鋒鋒鋒～～～～！
http://i.imgur.com/GdUsEAa.gif
（要是 “道士下山”也自己拍該有多好…陳凱歌你這爛片王RRRRRR！！！(ﾟ;皿;ﾟ)）

乾脆，俐落，講效率，還原真實武術該有的面貌，最重要的是——
透過更加進步的影像技術，觀賞性大大提昇了。

希望布袋戲也可以一起摩效一下吧。

p.s.其實幹架王黑白郎君肘擊網中人有點這感覺哈哈哈～
http://i.imgur.com/wJ7irRY.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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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組，華麗套招的袁和平

　她的劍如經天長虹，剛飛到林太平面前，林太平身子突然一轉，向前衝出，已拔出了地
上的枴杖。
　紫衣女長嘯不絕，凌空翻身，回劍反刺。
　林太平頭也不回，隨手將枴杖一揚。
　只聽「錚」的一聲，火星四濺，短劍竟已沒入枴杖裡。” 引自古龍《歡樂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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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調速度感與兩人武打張力，正是袁和平的拿手好戲。
經典好戲就請黃飛鴻與納蘭元述為我們示範～ http://i.imgur.com/XP9rfzM.gif

這種不失分毫、精心設計的套招味，便是金庸筆下最常見的類型（咦那我為什麼放古龍）

失之毫釐，險象環生，電光火石——說到底，
就是為了耍帥而去精心設計一套最 “好看”的武打動作。

效率跟殺傷力已經不是重點了，重要的是豐美的視覺效果，
要在觀眾腦海裡畫一幅有力的具體對戰畫面。

金光很愛用這種的，套招最明顯的就雁鐵戰吧，
劈腿，掌擊，爆破，火花，刀劍爪槍，各種精心設計的你來我往。

從徐克、袁和平開始，
影像技術已經進步到可以捕捉更快速的動作了，
各種剪接也開始誕生，觀眾被影像訓練，
也跟著越來越能適應快速的武打語言，直到現在仍是主流。

白狼一打四也是個套招好示範吧：
http://i.imgur.com/95o4JUy.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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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組，裝逼如風的古龍

烈日將逝，黃昏黑夜將臨。她靜靜的坐在簷下，靜靜的看著遠方的荒漠和簷下的風鈴
，以為這一天又將像以前數百日數百夜那麼樣安靜渡過。
　就在她準備到廚房去為自己煮一碗麵吃的時候，風鈴忽然響了。
　在這個沒有風的晚上，風鈴居然響了。
　她剛站起，又坐下，吃驚的看著振動的風鈴。她隱約可以感覺到一陣奇異的風聲響過。
但卻又可以感覺到那一陣風聲並不是風，而是刀。

　刀鋒破空時，豈非也會帶起一陣風聲。
　對於這種聲音，她久已熟悉，她的瞳孔立刻因這種聲音而收縮。然後她就看到了一條熟
悉的人影在荒漠邊緣一輪具紅如血的紅日下奔來。
　一條矯健修長的人影，用一種奇特剽悍的姿態在夕陽下奔跑。
　她又站起，明亮的眼睛裏已開始燃燒起一股夕陽般的火焰。
　就在這時候，這條人影忽然斷了。一個完整的人忽然斷成了兩截，從腰上斷成了兩截。
　他的腰忽然向後折斷，一股鮮血忽然從他的腰身折斷處飛濺而出，灑出了滿天血花。

引自古龍《風鈴中的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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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式武打有兩大特點，一是超講究氣氛，二是毫不講究細節。

用比較電影式的說法，就是：
一是著重於事件發生前一刻的氛圍，以感染性的色調暗示武戲高度與戲劇張力。
二是運用跳幀的方式將細節轉折濾去，強調速度感，然後一把抓住結果丟出來。

上面引的那段文算是這兩樣都包括了。

而這種風格往往通常需要符號來定調，
如雪地，黃沙，荒城，月光，竹林，琴音……大家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吧？

在我眼裡，這種風格還未被影像完美呈現過，
次級模仿品倒是一大堆，甚至可以說是現在武俠電視劇最流行的風格了，
大概是乍看很省成本的一種鏡頭語言？畢竟過程一堆省略，又極度裝逼，
可惜這種風格一失手就直接噴掉，可謂最危險的手法。

高度上最接近的，應該是王家衛的東邪西毒了，
有看古龍的都知道，這部片古龍到不行XD
但畢竟這片還是更王家衛的，也不能算是武俠片。
（話說我好希望王家衛去拍三少爺的劍……不過不可能吧？(′;ω;`)）

而霹靂家的垃圾桶……我是說，天險刀藏，
單抓氣氛，倒是同王家衛——古龍一整個完美連線，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1bBhvMHXck
可惜還是差了一些，因為垃圾桶畫風跟其他人超違和，頗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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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大概就這三種。

不過，我卻想提出另一個不算影像風格、卻是武俠獨有的一種武藝表現方式，
就是獨自一人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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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向著陽光，彎腰伸手，做了幾個動作，突然繞樹而跑，越跑越疾，把方慶看得眼花
繚亂，雖然身子侷促在石隙之中，也好似要跟著她旋轉似的。方慶正自感到暈眩，那少女
忽然停下步來，緩緩行了一匝，突然身形一起，跳上一棵樹梢，又從這一棵跳到另一棵，
真是身如飛鳥，捷似靈猿。那少女在樹上奔騰跳躍，滿樹桃花，竟無一朵落下！
引自梁羽生《萍蹤俠影錄》

在西方，不會有這種無敵人、無標的的武打畫面，因為沒有意義。
但講究武就是止戈的東方，一人獨自練武不只有不傷人便可（在讀者面前）展現武藝，
也常常有抒懷、自我對話的成份在。

如電影霍元甲中，最後霍元甲在恍惚之間回到山間鄉野，
身著白衣在星光下打著無聲的太極，
就是這最後一幕把整部電影從民族大義提到了自我昇華的境界。

再放一個我超喜歡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wove9QTEK0

一腔悲歌，滿懷愁緒，胸中大不平，唯有劍消之。

吟詩舞劍，這真的是我看過最武俠的布袋戲片段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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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說好的取名篇，
秋燕雲水柳花葉，玄靖雪冰風香雨，你中了幾鏢呢～(*′∀`)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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