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紅塵:張愛玲的影子裡有三毛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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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第27屆金馬獎的頒獎台上，電影「滾滾紅塵」女主角林青霞持著獎座，激動地感
謝父母的支持，在這之前她已經拍了80部長片(17歲-36歲)。這個「最佳女主角獎」，是
她從影以來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金馬獎項。

這一天，「滾滾紅塵」總共拿下最佳劇情片、導演、女主角、女配角、攝影、美術設計、
造型設計、配樂，共8項大獎。

然而1個月後，電影編劇、同時也是知名作家三毛，卻在醫院自殺身亡。

三毛的死，留給世界無數的問號，不到50歲的年紀，光芒內蘊，正當豐沛，為何走上絕
路?有人說是謀殺、有人說忘不了丈夫荷西、還有人說是熱衷通靈造成，眾說紛紜。

30年過去，少有人留心她的死因，更多的是追索她書裡邁步的蹤跡，從台北到西班牙、從
撒哈拉沙漠到加那利群島，以及死前最後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編劇作品：滾滾紅塵。

以1943-1949年、正逢亂世的中國為背景，女主角沈韶華愛上“漢奸”章能才，無奈其在
日本手下辦事，兩人愛的銘心刻骨，卻不敵時代洶湧的浪潮，幾經離合，最後一人上了開
往台灣的船，一人岸邊遙望，從此沒有再見。

動盪時代的兒女情長，原是椎心刺骨，可是初看完「滾滾紅塵」，我的感受是極怪異的，
像是一個豐滿的人，不巧穿上過於窄小的衣褲，渾身緊繃；短短90分鐘的片長，電影待交
代的背景太多，欲傾訴的情感太滿，兩相拉扯之下，反而失了節奏：上一段韶華和能才才
因為日本戰敗被迫分離，下一幕女主角就因為撞見戀人在外有了新歡，吼得聲嘶力竭，這
讓不久前才心疼兩人遭遇的我，一時間無所適從。

而這樣的觀影感受，短短90分鐘內，還不只有一次。

但我還是愛這部電影的，只因為三毛實在寫活了所有的角色。

說是靈感來自民初作家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情感糾葛，以及她與炎櫻的姊妹情，林青霞飾演
的沈韶華，卻活脫脫是三毛的化身：她不按牌理出牌，火柴棒隨手成了眉筆，熨斗把手一
抄，為摯友月鳳理平燙壞了的頭髮；她藏不住愛恨的顏色，任何情緒的波動，她都會轉化
成手中滿溢的顏料，潑得對方滿身；可她又總擺出莫測高深的表情，似乎離現實很遠，卻
又紮實地活在觀者心裡，像一個不可得的渴望。

作為韶華的對照，月鳳是電影非常重要的存在，也是我很喜愛的角色。她個性天真、健朗
，一出場就摟著韶華吱吱喳喳，數落男友的不是，十足的小女人姿態；但她同時也很有原
則與執行力，為了響應國民政府的抗日活動，月鳳和男友前往延安學習演戲，當她眼見百
姓受苦，而能才卻走入日本軍營時，也顧不得姊妹淘的情誼，直辣辣的就是一計重拳。

「他到底什麼人?」

「他是我的男人。」

「他就是那個拿鞭子的人！」

月鳳忿恨地將三人出遊時買的栗子盡數丟向韶華，這般直白的憤怒，對於當時許許多多為
敵營工作的"漢奸"來說，只能回以無盡的沉默---他們就像棋子，任由上天隨意擺放位置
，再想方設法活著，能才就是這樣的，即使外人看來，他們明明有很多的「選擇」。

但到底月鳳是洞察人心的，憤怒之後，她還是體諒了韶華的苦楚與困境，並在好友最落魄
的時候，給了她最想望的「家」；那段別出心裁的「多元成家」設定，是駭浪中的一葉扁
舟，是沙漠裡的一方綠洲，脆弱渺小，卻給了三人一小段歲月靜好。

電影結局是現實的，有夢的凡人若想逆流而上，終將遭更迭的政權輾碎；那那些隨波逐流
的人呢？是不是只能擁著遺憾老去？

能才可以，但三毛不行。

關於三毛的死，林青霞曾如此回憶：「秦漢安慰我不要太自責，他認為三毛就是個多重性
格的角色，在《滾滾紅塵》中，她不僅剖露自己的感情，甚至將自己的個性一分為二，我
所飾演的是三毛的內在，張曼玉則是她的外在，一個個性如此矛盾的人，如何會快樂呢？
」

矛盾而無從解釋，或許這就是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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