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台詞的無限想像－評《魔梯之夜》 - 舞台劇

〈潛台詞的無限想像〉

劇名｜《百善笑為先－魔梯肢體喜劇夜總會》
演出時間｜2018/3/28（三）19:30
演出地點｜思劇場
創作統籌｜陳雪甄
集體創作、演員｜方玠瑜、巴克力、黃大勇、劉又菡、劉冠林

　　魔梯形體劇場於今年發起了《百善笑為先－魔梯肢體喜劇夜總會計畫》（以下簡稱
《魔梯之夜》），計畫將「藉由探索肢體喜劇面向之台灣人的身體(movement)、行(ac
tion)、生活(style)，發展台灣本土肢體喜劇的樣貌，尋找寶島人民的美麗與哀愁。
」

　　由一群赴法向Philippe Gaulier學習表演方法的演員所組成的肢體喜劇團隊，在舞
台上所呈現看似荒謬、無俚頭的肢體演出，其中有外表走鐘的爸爸拿起梳子帥氣地梳頭
、拿掉眼鏡就會暴走的女學生戴回眼鏡後努力地想維持形象、整天出包的勞動者、穿著
新娘禮服其實是單身的女子、什麼東西都搬不動的孕婦尋求觀眾的幫助、過度自信的吸
血鬼邀請觀眾上台吃火龍果即便泰半的觀眾大概也說不出看完演出後有什麼樣的收
穫，他們卻也總能在過程中不停地笑，然後拿著紙團「打」賞台上的演員，獲得極大的
滿足感。

　　其實不僅是觀眾說不太出來究竟看完演出後有什麼收穫，私底下詢問演員，多半也
都是得到：「笑得開心最重要。」的答覆，似乎《魔梯之夜》的演出還真的沒打算呈現
什麼樣深度的哲思，他們只是在台上呈現人生之荒誕——說是人生又好像有些不精確，
畢竟對多數人而言，他們的人生根本不是長那樣啊——然後盡一切無俚頭之所能讓台下
的觀眾發出笑聲，不怪得在他們一月的演出之後，會得到「我們只是嘲笑成龍的鼻子」
（以下簡稱〈成龍的鼻子〉。註。）這樣的評論。

　　所以《魔梯之夜》的演出真的一點哲理價值都沒有嗎？在〈成龍的鼻子〉裡，評論
者進一步地批評該演出「角色介紹並未給予觀眾期待、沒有讓人出乎意料其他的演
出就像是麥可貝榮獲金酸莓獎那充滿爆炸的炫目運鏡，讓人不禁大喊我什麼都看了，可
是我又到底看了什麼？」確實，乍看之下《魔梯之夜》的表演似乎還真的是會讓人產生
「我什麼都看了卻也什麼都沒看」的錯覺，雖然觀眾笑了一整晚，他們卻可能什麼也都
沒有帶走，嚴重一點可能就會像這名評論者一樣，滿心期待卻落得一場空。

　　「詩比歷史更真實。」大概是「聽說過」詩學的人都耳熟能詳的一句話。在亞里斯
多德的《詩論》中提過：「歷史家所描述者為已發生之事，而詩人所描述者為可能發生
之事，故詩比歷史更具哲學性且更為莊重；蓋詩所陳述者毋寧為具普遍性質者，而歷史
所陳述者則為特殊（按：個別的、特殊案例的）的。」正因詩人所描述的事件更具普遍
性，我們才會在詩學中討論藝術作品時，認為他們較「歷史事件」更具真實的感受。

　　我們如果反過來思考、或者說把自己當作台上的角色來思考呢？外表走鐘的爸爸只
是展現出仍然覺得自己很帥氣的心理狀態；拿掉眼鏡就會暴走的女學生展示的是盡一切
所能地符合社會價值期待；整天出包的勞動者好想要在工作中找到自我價值；單身的女
子極盡所能吸引旁人注意；什麼東西都搬不動的孕婦其實在想老娘也不想懷孕；過度自
信的吸血鬼只是想向你分享他認為最美味的食物我們看著他們在台上出醜，然後捧
腹大笑，再拿起紙團來打賞他們，雖然看起來什麼也沒看到，其實我們卻看到了社會的
縮影，或者看到自己、看到認識的人把內心的潛台詞通通在台上說出來。

　　啊，那就是《魔梯之夜》的價值所在了啊！如果以柏拉圖的話來說：「喜劇的模仿
對象是比一般人較差的人物。可笑的東西是一種對旁人無傷，不至引起痛感的醜陋或乖
訛。」我們之所以嘲笑《魔梯之夜》中的角色，正因為我們在觀看的過程中產生了一種
「我比他們好」的優越感，看著出糗的人而發出笑聲，雖帶有一些惡意，但《魔梯之夜
》中所挑選的角色，恰巧就是我們生活周遭的朋友、或是自己的時候，那些朝著自己來
的惡意說不定就會在某些時刻，讓觀眾產生了思考了。

　　哎呀，說來說去，我大概也只是魔梯形體劇場的演員們口中那些「太認真了」的觀
眾罷了，不過我還是由衷欽佩這群演員的，對我來說，真正的藝術家或是詩人，不需要
硬是把自己稱作藝術家或是詩人的，他們只是在生活裡觀察、並且實踐於自己的創作，
僅此而已。

文字｜雨澤 20180329
註：郭庭莊〈我們只是嘲笑成龍的鼻子《百善笑為先─魔梯肢體喜劇夜總會》〉載於表
演藝術評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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