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婷戀之關於月亮的傳說<207> - 同志

很久很久以前，遙遠的土地上散落著許多部落，其中一支稱為火狐。


火狐部落已有一段時間沒有首領，其族人長久以來與大自然和平共處，沒有首領這件事，
對他們沒造成太大影響，唯獨“血月”出現時，平日樂天知命的善良人們，會化身為殘暴
的狩獵者。

血月將連續出現三天，頭髮和雙眼都會變成火紅色的成年火狐人在樹林裡狂奔殺戮，所有
披著白色毛皮的生物，都是他們的獵物。

據說是銀狐的出現讓平日散發柔和光芒的月亮轉變成血紅色，而銀狐美麗的毛皮正是王者
象徵，是故獵到銀狐者，將會成為火狐部落下一任首領。其他部落的人民，十分清楚在血
月出現的日子裡絕對不可靠近火狐部落，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今晚，正是血月出現的第一晚。


火狐部落某戶人家的大人們都前往樹林了，獨留一個小女孩孤單地坐在自家門前，黑色短
髮濕漉漉地籠著雪氣，她自小便聽族裡耆老說起銀狐會多麼殘忍地殺害火狐族的小孩子，
血月高掛空中，她又一人在家，心裡十分害怕，即使冷得發抖也不想進家門。

她不斷往手心哈氣，試圖溫暖冰冷雙手，卻只是徒勞無功，遠處不時傳來怒吼及哀號，她
望著眼前黑壓壓的樹林，多希望能看到熟悉家人的身影。

樹影搖動發出沙沙聲，小女孩以為是家人回來了，興奮地站起身迎接，沒想到，居然是一
團小白球出現在面前。


傳說中銀狐體格健壯、一身毛皮微微散發著銀光，還有那媚惑的雙眼，任何人看到了，都
會一眼認出。

"圓滾滾的身形、純白毛色、還有可愛的杏眼，他應該不是銀狐吧？"小女孩看著小白球問
道，「你不知道這三天樹林裡很危險嗎？還到處亂跑！」


聽完小女孩的話，小白球居然歪了歪頭，睜著圓圓的水藍色眼睛直盯著小女孩看，模樣真
是可愛極了！若將這小東西留在野外，一定會被族人獵殺，再說如果有他陪伴，小女孩就
不是一人在家了，於是她對他招招手，「我家沒別人，趕快進來。」


小女孩說完便走進家裡，小白球在門口停下腳步，小腦袋探進門裡。小女孩拿出家人為她
預留的食物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她拿了兩個淺碟子，一個裝食物一個
裝水，將碟子放在地上，又對他招了招手，「過來吃啊。」


小白球伏著身子慢慢靠近，大口大口吃掉食物，也喝了不少水。吃飽喝足，小白球沒打算
離開，舒適地躺在壁爐前，瞇著眼睛打起瞌睡來。

小女孩在小白球身邊坐下，輕撫著他柔順的毛髮，"咚"的一聲，小白球躺平在地上沉沉睡
去，她也躺在他身後，抱著溫暖的他進入夢鄉。



前一天很晚才睡，加上小白球陪伴，小女孩睡得很好，第二天醒來時已接近正午，她睜開
雙眼，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地板上放置著各種動物，野兔、松鼠…他們已沒有氣息，而小白球咬著隔壁鄰居家養的小
雞，正昂首闊步地走進家門，卻被小女孩好好罵了一頓，他不能瞭解自己做錯了什麼，垂
著耳朵放下嘴裡的禮物，用鼻子拱了拱小女孩的手。


「下次再這樣嚇我，我可饒不了你！」小女孩生氣地說著。


把小白球送上的禮物收拾好，小女孩的氣也消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在雪地裡玩樂追逐，當
小女孩終於捕捉到小白球，他扭來扭去想要逃脫，看來還是相當有活力。

吃完晚餐後，小女孩禁不住一整天疲累很快地睡著了，小白球鑽進小女孩懷裡，睜著湛藍
色的圓眼靜靜看著她。



第三天傍晚，小白球病懨懨躺在地上，大概是昨晚在雪地玩得太瘋，所以生病了，摸著他
灼熱的身體，小女孩十分擔心。小白球大口喘著氣，暗藍色雙眼的光彩正在消退，卻仍然
熱切又認真地看著小女孩。



第四天一早，恢復平日模樣的大人們拖著疲憊的身軀陸續回家，每個人都很惋惜自己沒能
成功獵捕到銀狐。


小女孩拉著父親的手來到壁爐旁，卻不見小白球身影，「剛剛明明還在…」


小白球居然跑掉了！小女孩放開父親的手氣惱地跑出家門，循著雪地上看到圓圓的、深淺
不一的腳印前進，終於看到一團白色身影，步履蹣跚地朝向月亮升起的山谷走去。

小女孩跑向小白球，明明就在不遠的前方，卻怎麼也追不上，她不免焦急起來，一個踉蹌
摔進厚厚雪裡。


她抬起頭看著逐漸遠去的白點，扯開喉嚨大喊，「我不會忘記你的！」


聽到她的呼喊，小白球沒有停下腳步卻頻頻回頭，最終消失在谷地。






十五年後，血月再度出現，第三晚的深夜。


受到血月召喚至樹林的火狐人中，也有當年的小女孩，一身紫霞長衫遮掩不了她曼妙的曲
線，火紅頭髮整束紮在腦後，只能分辨紅白兩色的血紅雙眼迸出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結束連續三天的狩獵，她疲憊地在樹林深處的大樹下休息，低頭看著沾滿血跡的雙手，腦
裡突然出現那一團小白球。


「應該沒有誤傷到他吧…」火狐女低聲說著。

「沒有。」


耳邊傳來另一人的聲音，火狐女抬頭一看，另一個女人正微笑看著自己。她穿著白短衫，
以銀色絲線點綴的花紋從領口左側延伸到右擺，飄逸的短裙襬下，是修長的雙腿。

見對方一身雪白，火狐女受到本性驅使，倏地往那人撲去。樹林裡，火狐女不斷進攻，白
衣女子總能輕巧閃過，最後白衣女子躲進一個山洞，紅髮女子見機不可失，也追了進去。

受到空間束縛，白衣女子最終被壓倒在地，火狐女坐在她身上惡狠狠地看著她，雙手扣住
她纖細的脖子。

白衣女子毫不畏懼面對殘忍的狩獵者，靜靜看著那雙血紅色的眼，而火狐女雖然只能看到
紅與白，但這獵物的眼神，似曾相識。血月西沉，火狐女的雙眼也漸漸黑白分明，終於能
看清眼前景像，果然是記憶中那如湖水般湛藍的眼。


「是你？」火狐女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是我。」

「你會變成人，還是個女人？」

「我本來就是女生。」白衣女子不滿地回答。

想起小白球的五短身材，火狐女忍不住笑了，「我還以為你是男的。」


白衣女子面露不滿的表情，輕巧起身緊緊抱住還坐在自己身上的火狐女，她任由她抱著，
溫柔撫著她的頭，像十五年前一樣。


「妳怎麼又在血月下到處亂跑。」火狐女問。

「想妳，就來了。」

「很危險的，妳穿著一身白，若不是認出妳，妳早就死在我手裡…」

「我願意。」

「別胡說。」白衣女子的答案讓火狐女皺起了眉，她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我先去洗掉
這些…」

「別走，我沒有太多時間了。」白衣女子收緊了雙手，「今晚火狐部落會有新首領。」

「真的嗎？」

「真的，」白衣女子笑了一下，「我就是來告訴妳怎麼獵捕銀狐。」



火狐女認真聽完白衣女子的話，她離開前交代白衣女子在山洞裡等待她回來，白衣女子點
頭允諾，看著火狐女離開的背影，也讓她無比眷戀。





血月出現的前兩天，是銀狐活動力最好的時候，之後會慢慢下滑，第四天早晨，銀狐會獨
自走向山谷，兩側高聳的峭壁讓虛弱的銀狐無法逃走。峭壁上有許多參天古木，只要能將
任何一棵樹推下山谷，獵捕銀狐如探囊取物。

聽取白衣女子的建議，火狐女爬上峭壁頂端，恰好找到了一棵剛倒下的巨木，此時，在山
谷的入口處，果然出現了銀狐的身影。

即使虛弱，體態優美的銀狐仍散發著高貴銀光，那美麗的皮毛是火狐族人人都想得到的稀
世珍寶。

待銀狐靠近，火狐女便將巨木推下，與山壁摩擦發出巨大聲響。銀狐循著聲音往上看，不
是看著滾向自己的巨木，而是看著火狐女。


深藍色眼睛深切注視有著千言萬語，火狐女頓時明白，與小白球相遇、刻意在血月第三晚
出現的白衣女子，甚至連滾下山崖的巨木，都是銀狐的安排。


「快走！快走啊！…」火狐女衝下懸崖的同時，不斷高聲呼喊。


雖然虛弱，但銀狐絕對有足夠能力可以躲開，而她卻坐下了，不論火狐女如何叫喊，銀狐
只是優雅坐著不動，靜靜看著峭壁上的她。


兩個靈魂間的牽絆，無情巨木如何懂得。


火狐女狂奔至銀狐身旁時，紫霞長杉已被山壁刮破好幾處，雙手及臉上也是奔下山崖時造
成的傷痕，她好不容易救出銀狐，卻已沒了氣息，她緊緊抱著她癱軟的身體，瘋狂吶喊著
要她回來。

眾人聽到山谷傳來淒厲哭喊而前往查看，見火狐女失神地抱著獵捕到的銀狐，族人紛紛跪
下向新首領致意。火狐女意識到自己承擔的責任，一臉哀傷又堅強地抱起銀狐走向樹林深
處。

那天起，血月再也沒出現過，火狐女臉上的笑容也和血月一同消失。得以親近的人透露，
她常常看向月亮升起的山谷，喃喃自語。




數十年後的某個夜晚，火狐女支開隨從，獨自一人回到那個山洞，已是白髮蒼蒼的她伸出
手輕拍著封住洞口的大石。


「我來了。」


「讓妳等了這麼久，真對不起。」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好想再看看妳。」


等了許久，厚重石塊依舊堅守崗位。


隱藏不了對銀狐的思念，火狐女泣不成聲。原來皎潔的明月透出了紅光，頭髮和雙眼再度
變成紅色的她，看著許久不見的血月，無助問道，「祢願意幫我嗎？」


紅色月光照在身上，年邁的她倒下了，眼前似有一團銀白色的身影慢慢靠近。


「來世，我絕不會放開妳的手。」許下誓言，火狐女帶著久違的微笑，不捨地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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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深夜。


曉堯看著窗外一輪明月，「思婷，妳看今天的月亮。」

「怎樣啦？」快睡著的思婷不耐地問。

「顏色好紅喔，妳記不記得那個血月的傳說？」

「你都已經四年級了還相信故事書，紅色月亮是因為空氣污染好不好！」

「才不是，」曉堯嘟著嘴說，「我要去問媽媽，為什麼會有紅色月亮。」

「你去問啊，讓媽媽知道你還沒睡覺，等一下紅的就是你的屁股。」

「嗯…」思婷說得沒錯，嚴格的曉婷媽媽的確會打小孩屁股，曉堯想了想，「那我去問思
瑤媽咪。」

「隨便你。」思婷翻個身便睡著了。



曉堯推開媽媽房間的門，看見思瑤媽咪坐在床上，曉婷媽媽坐在床邊，一手端著水杯，紅
色月光照耀之下，曉婷媽媽的頭髮發出紅寶石光彩，而思瑤媽咪竟有著一對銀白色耳朵。

曉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睜開眼，紅色頭髮和銀白色耳朵都不見了。


「媽咪…」

思瑤蒼白的臉上掛著溫暖的微笑問道，「怎麼了？」

「媽咪，月亮為什麼是紅色的？」

思瑤看了看窗外，想了一下，「媽咪也不知道為什麼耶，我們一起來找答案，好不好？」

「不好。」曉婷把水杯放在床頭櫃，耐著性子說道，「方曉堯，你現在應該要做什麼？」

「睡覺…」曉堯囁嚅地回答。

「那還不快去。」


聰明如曉堯，趁媽媽生氣前一溜煙地跑回房間，而無處可躲的思瑤，可就沒那麼幸運。


「思瑤，孩子都被妳寵壞了。」

「我明明很嚴格…」

曉婷指著房間牆腳兩個大大的紙箱，「需要我提醒妳，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思瑤瞄了一眼，「是故事書和玩具…」

「那是他們不懂珍惜弄壞的書和玩具，思瑤，妳不能總是任他們予取予求。」

「我工作賺錢還不就是為了給妳和孩子一個好生活。」

「不是我要說妳，自從眼睛好了以後妳又沒日沒夜的工作，說是為了濟仁醫院，但我當然
知道妳是為了我們。我也有工作，妳根本不用那麼辛苦。」

「照顧妻小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難道妳就不是我的妻嗎？」曉婷不滿地看著思瑤問道，「還是妳嫌我的薪水比妳少？」

「我沒有。」思瑤連忙搖頭否認。

「沒有最好。我問妳，什麼時候才要退下來？」

「曉婷，我還很年輕…」

「重點不是年齡，是妳的健康。女人平均年齡是79歲，方思瑤我警告妳喔，我79歲的時
候妳還是要在我身邊，聽到沒有？」

思瑤寵溺地看著年輕妻子，認真允諾，「妳放心，沒有江曉婷的允許，我絕不會離開。」

「妳說得到就要做得到。」曉婷一手輕觸思瑤的額，皺起了眉，「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
然這麼燙，妳明天還是請假一天吧。」

「不行，」思瑤正色說道，「佩佩後天才回國，醫院需要我…」

「醫院需要妳，這個家就不需要妳嗎？」


思瑤正要辯解，一旁的手機響起，曉婷看了來電顯示，滿是怒意按下通話鍵，「程玉…」

“曉婷姐，我是佩佩。”

「是佩佩啊，」聽見佩佩的聲音，曉婷立刻轉換語氣，溫和地說道，「妳回來了嗎？」

“嗯，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給妳，我剛下飛機，明天想讓表姐好好休息，妳可以幫我跟
她說嗎？”

「可以啊，我會告訴她的，謝謝妳，佩佩。」

“是我要謝謝表姐，先這樣了，曉婷姐再見。”


思瑤睜大眼睛看著曉婷結束通話，好奇佩佩說了什麼讓她如此開心。

「佩佩回來了，她說明天讓你休假。」曉婷愉快地說。

終於可以休息，思瑤也鬆了口氣，決定對曉婷說出實話，「其實我早上就有點不舒服…」

思瑤睜著一雙無辜圓眼，博取同情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卻被曉婷白了一眼，「妳還敢講。
這幾天佩佩不在，妳工作那麼忙，昨天好不容易可以早回家，叫妳睡覺妳就是不肯。」

「誰叫妳要穿那件紫色睡衣…」思瑤邊說邊伸出食指輕輕勾起曉婷紅色睡衣的肩帶。

「方思瑤，妳居然怪到我頭上！」用力拍掉思瑤的手，曉婷心裡很是得意，想起思瑤昨晚
的表現，兩道緋紅飛上了曉婷的雙頰。

「睡衣真的很漂亮…」

思瑤不解釋還好，一開口竟然說是漂亮的"睡衣"引起思瑤關注，不免讓曉婷氣惱，「妳再
說一次試試看！」

被曉婷一兇，思瑤不敢再多說，伸出手指著窗外，試圖轉移曉婷的注意力，「曉婷妳看，
今天的月亮真的好紅耶！」

「我不想看。」思瑤總是不解風情，曉婷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起身就要離開房間。

「妳不陪我嗎？」思瑤不安地問。

「妳一個人睡吧，免得又說是我穿什麼睡衣讓妳不舒服。」


身體不適的思瑤看著曉婷將要走出房間的背影，難過低下了頭。月光透過落地窗灑落在曉
婷身上，聽到啜泣聲的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低頭坐在床上的思瑤，思瑤竟然哭了！

曉婷趕忙坐到床沿伸手拭去思瑤的淚。


「這樣妳也要哭。」雖是責怪，曉婷心裡卻十分不捨。

「誰叫妳不要我了…」

「我哪有不要妳，只是想讓妳好好休息。」

「陪我…」


苦苦哀求的模樣，像極了在雪地裡片尋不著食物的小動物。明知道這是思瑤慣用的伎倆，
曉婷還是順了思瑤的意，在她身邊躺下。

思瑤緊緊抱著愛妻纖細的身軀，貪心地想要把她的愛和溫暖全部占為己有，曉婷輕拍著思
瑤的背，一如往常哄著她入睡。


過了一會兒，曉婷輕輕問著懷裡的人，「睡著了嗎？」

「還沒。」

「我想問妳。」

「什麼？」


思瑤抬起眼看著曉婷，她眼裡映著她的倒影，不管經過多久，曉婷仍深深為這清澈如湖水
的雙眼著迷。


無聲凝視流轉著真摯感情，早在數百年前雪夜裡的初遇，便已注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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