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祥談 / 奇士勞斯基的「三色」系列 - 電影

願聞其詳：經典「藍白紅」系列－電影大師的寓言還是遺言？

https://www.catchplay.com/tw/ed-says-article-565-qohjutab?rs=Page_Editor

2016.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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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影迷暱稱為「三色」系列的《藍色情挑》、《白色情迷》、《紅色情深》
是波蘭導演奇士勞斯基的最後一套電影，卻是很多台灣觀眾認識他的開始，
亦堪稱他在此間知名度最高的作品。

這多少是情勢（尤其是政治）使然。
奇士勞斯基 1960 年代後期即由洛茲電影學院畢業，
但先被分發去拍紀錄片，也做出不錯的成績。
雖然他在 1970 年代中期就開始兼拍劇情片，
並在 1979 年以《電影狂》獲得莫斯科影展最佳影片，
但這頂桂冠終究和西歐三大影展為尚的影評及媒體有些隔閡。
而他 1980 年代初期的幾部作品，又屢遭電檢刁難，輾轉被國外看到時，
往往已過影展保鮮期。幸好路遙知馬力，沈潛也是準備。

八０年代末，他以全長十小時的電視電影《十誡》
以及從當中「兩誡」延伸而成的劇情長片《殺人影片》、《愛情影片》震撼國際影壇。
待波蘭共黨垮臺，鐵幕一開，奇士勞斯基便成為法國片商亟欲合作的對象，
一部《雙面薇若妮卡》（1991）雖然宛若無字天書，卻是叫好叫座，
讓他得以堂堂挑戰從法國國旗顏色及其象徵意義所發想的「三色」系列。

「三色」當時「威」到直接保送三大影展正式競賽。
《藍色情挑》旗開得勝在 1993 威尼斯影展奪下最佳影片金獅獎，
《白色情迷》繼而在 1994 柏林影展囊括最佳導演，
但《紅色情深》卻在坎城踢到鐵板，鎩羽而歸。

猶記當時黃建業老師在報上寫過一篇文章，劈頭就是：
「沒有頒最佳影片獎或最佳導演獎給《紅色情深》，是坎城影展的遺憾，
而不是奇士勞斯基這位準備回波蘭老家，坐在木頭椅子上發呆的導演底遺憾。」
隔年奧斯卡忙不迭地提名他角逐最佳導演與編劇，既像聲援，又似補償
（因為瑞士想以本片角逐外語片遭拒）。

他並沒因此有丁點復出的打算，卻在 1996 年 3 月 13 日突然與世長辭，
無常難料地一如他的電影。

年輕時代，奇士勞斯基之於我，宛如電影之神，啟發了對電影許多新的理解和想像。
比如《藍色情挑》那畫面橫掃樂譜的攝影機運動，彷彿技術、工具都有了靈魂。
而他擅長運用細節，無論是讓喪女的主角在泳池撞見那群噗通跳水的孩童，
或是借了隻貓來抓老鼠卻變成殺死小生命的幫凶，
遑論以為逃開了記憶、卻在街頭聽見熟悉的旋律……。
如琉璃般晶透的光影，奔騰撼心的樂章，在解脫與自縛之間的心念，
讓足以淪為八點檔的劇情，整個翻騰為深刻的詰問。
將心比心，《藍色情挑》常是「三色」裡最多觀眾喜愛的。

但明明《白色情迷》是齣喜劇啊！是，太「黑」的喜劇了。
從性無能到身無分文，從性別到國族的多重障礙，
奇士勞斯基把一個平凡男人走投無路的最窘可能，全都挑明了講。
卻又讓他在絕處逢生後，對妻子以牙還牙，幾乎一舉消滅我們對愛情的所有信仰。
但愈老，我好像愈喜歡這一部！感情這件事，怎麼能秤斤兩、算短長呢？
但人們卻常把「不公平」掛在嘴邊抱怨。

諷刺的是，男主角大部分時間都在報復，卻又在「相害」的陰謀裡，
激發出兩人原已熄滅的愛，而在電影尾聲，又有了再「相愛」的可能。
厲害就厲害在他既指出盲點，又建立了另一番不可思議，負負得正。

但我一直都是最愛《紅色情深》的。也許是因為它作為總結，是那麼的恰如其分。
這部電影「均衡」得可怕：男與女、老與少、生與死、博愛與自利，
既像對立，又似相依。一場車禍、一陣風雨，都足以成為檢視角色性格與道德的試劑。
最後老法官（尚路易坦帝尼昂）透過女模（伊蓮雅各）送給他的電視
（與外界連結的工具），得知她按他建議所搭的郵輪，在海上遇難。
物的指涉，強化了人被命運捉弄的無奈。

導演不是上帝，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正是奇士勞斯基的坦白，
他無法為所有生命與難題負責；但身為創作者，亦即至少他是賦予角色生命的源頭，
他則選擇讓《藍》、《白》、《紅》三片主角及其伴侶在影片最後全部獲救，
至於同時被救上來的那個「陌生人」，就是導演也無法凌駕的命運了。

我一直深信《紅色情深》是部有意識的封卷之作。
奇士勞斯基讓天平的兩端，都進入到銀幕的世界裡；
既招認了人的力有未逮，又不辜負創作者言志的權力。
這部電影成為他的天鵝輓歌，固然遺憾，也堪稱完美。

時至 2016，他已經過世 20 年了。一些舊作不斷被搬出來重映，甚至比他生前還密集。
我依然是他的信徒，除了「三色」系列，我最常拿出來供奉膜拜的，
是當年初識他的《愛情影片》（後來改名為《情路長短調》），
也名正言順把那套震古鑠今的《十誡》請來金馬影展經典重現。

怎麼這麼厲害啊！到現在，我看了依然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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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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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2016 年，先在光點華山一次看完三色系列
當年金馬又在五天內，每天到西門町報到看完十誡系列（而且還有看其他片）
真是累死了！而且我還是通勤去台北 O_O
很難想像那時候選十誡系列一天從早看到晚的人，那天的身心承受能力還好嗎？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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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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