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東西]誤讀亂記：家、亂倫 by gus - 蔡明亮

〈河流〉中最讓觀者不安的是父子亂倫，然而家庭其中三個成員也各自
發展（或空缺）與家庭外成員的性行為（爸爸跟陳昭榮飾演的男孩、兒
子跟陳湘琪飾演的女孩、媽媽跟台客型客兄），或者叫做外遇吧。

其實就像前一篇我覺得〈河流〉這部電影從家庭的空間、情感、人際關
係等挑戰或解構了家庭制度，其實最關鍵的一擊還是在性慾這方面。

什麼是家庭呢？一般核心家庭的定義無非由夫妻與兒女組成，基本上任
何國小課本的家庭形象都是這樣的。在這種家庭關係之下，唯一合法的
性行為只有發生在家庭內部的夫妻之間，無論是家庭中其他成員、或與
家庭外部的成員之間發生的性行為，基本上是不被允許的。要說這種性
關係是家庭存續的條件之一也不為過。

於是這樣家庭化的性，限定了性行為發生的性別（必定是異性），以及
倫理（或年齡）的階序。這些限定常常跟權力互相糾葛。例如說傳統上
一般對家庭中夫妻年齡的預設常常是男大女小，現代依年齡劃分的教育
制度之下夫妻同年的機會又多了不少，然而女大男小則常被認為不「正
常」（除非是童養媳，但是這又加入了階級的不平等）。這種男大女小
的限定是跟年齡的權力關係結合在一起的，年齡較長的男性無論在性別
上或年齡(––經驗)上，都可以掌握住女方。對於性的焦慮始終存在：
如果男性大女性太多，此時也會造成疑慮，這種疑慮是來自年老男性無
法掌握年輕女性慾望的焦慮感。

為了維持父權家庭的運作，家庭化的性顯然必須。家庭除了經濟社會的
基礎以外，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在延續純正的父系血統嗎？因此無論是
外遇或亂倫或同性戀都是不「道德」的。有趣的是，唯一被家庭制度允
許的性關係，倒是本片唯一缺乏的，而其他不被允許的關係，卻逐步展
現，如此自然地一步步挑戰觀者底線。1.首先是兒子與女孩的性關係，
當然啦，現在婚前性行為大概不認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2.父親在三溫
暖中拒絕來襲的手之後，是母親跟客兄之間的曖昧不明（外遇）。當然
啦，男老女小、紅杏出牆，這個題材現在也不大聳動啦。3.接下來是爸
爸跟年輕男孩的性關係，哇哈，大概可以嚇到一些人了（外遇+同性戀）
。4.最後高潮所在，竟然是爸爸跟兒子在偶然的情況把對方當成陌生人
做起愛來。難怪金馬獎的評審受不了（同性戀+亂倫）。

逐步崩解之後，丟給觀者一個問題，到底什麼是「家庭」？它有什麼意
義？尤其是表面上由一對異性戀男女組成的家庭（私底下卻名存實亡、
暗潮洶湧），難道是家庭的唯一形式？在這些關係都發生了以後，結局
是在黑暗中開了扇窗走出去？

嗯，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可能是近年來最queer的華語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