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百萬富翁 - 稍嫌過譽的年度影片 - 電影

貧民百萬富翁，以當初剛發行時的慘況，

對照起目前如日中天的氣勢，活脫脫就是它本身劇情的現實翻版。

Danny Boyle 在致詞時，說要感謝所有幫他與不幫他的人。

而我們這些嗷嗷待哺的觀眾影迷，實在也應該感謝這些堅持到底的電影工作者，

否則我們完全沒有機會欣賞到這部不世出的傑作，只能找謝震武的百萬大富翁來看......



既然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貧民也變成了富翁，

作為一部橫掃今年各大獎項的年度影片，

我們實在應該用一個更高的標準來衡量它的成就。

貧民百萬富翁的確很棒，但顯然還不夠好。

兩個致命的缺陷，已經跛腳到不能拿 "瑕不掩瑜" 來矇混過關。

這部電影的優點，隨意找一篇影評皆俯拾即是，似乎不需要多加贅述。

我不想繼續當喜鵲，只好來當烏鴉。



首先，前半段實至名歸，後半段匪夷所思，這是第一個問題。

從原著改編，加入大量的愛情元素，可說是徹底破壞本片應有的架構。

Danny Boyle 貫有的批判性，在 Jamal 童年時代的刻劃上表露無疑，

孟買貧民窟的側寫，非常真實而且震撼人心。

人性的黑暗、貪婪、無奈，都在 Jamal 悲慘的經歷中，

血淋淋地烙印在觀眾的腦海之中。

對於享樂主義當道的資本社會，難以窺視這遙遠國度最底層的掙扎，

所以劇情與畫面，讓我們驚駭而且沉痛，此時電影緊緊抓住了主題。



但是詭異之處開始浮現，因為瓊瑤式的愛情肥皂劇忽然跑出來鳩佔鵲巢，

我一時間還會意不過來，只能瞠目結舌看著男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

一方面意圖擁有寫實的批判性，一方面卻要搭配過度虛幻的愛情，實在是兩邊不討好。

雙頭火車皆欲兼顧，反倒不上不下，略顯尷尬。

別忘了這部電影本來就並非勵志片，而是帶有濃厚的宿命論，

原本就已經被淡化的真實性，經過這愛情橋段一沖，更是所剩無幾。

看到 Jamal 單純為了 "愛情" 報名參加節目，

就跟看到赤壁當中，把曹操曲解成只為了小喬而出兵一樣浮濫。



再者，一個個獨立的故事，被拆成一整段流水帳，這是第二個問題。

原著小說的核心價值，就是呈現在這每一個問題背後的人生經歷，

電影中卻把獨立故事弱化，拉長變成一條平行的敘事。

當然電影跟小說是不同的，這點是必須要有的體認，

為了電影的流暢度，不可能遷就於小說中過度冗長的鋪陳。



不過，故事可以 "刪減"，卻不應該 "精簡"，

完整的數段故事，便能夠拼湊出電影原本該有的面貌，

一旦精簡背景故事，那麼本來就已經非常牽強附會的問答題目，

將會更沒有存在的意義，不如平鋪直敘主角的一生，何必刻意套上益智節目的背景？

我不能理解為何篇幅不夠，仍要堅持讓 Jamal 回答這麼多題目？

然後讓每個題目背後的經歷，都顯得非常地表面與淺薄。

原本扎實的饅頭，被桿成了疲軟的烤鴨麵餅皮，

為了流暢性而犧牲深度，如此交換的代價實在太高了。



Jamal 和 Salim 兩兄弟的對照，才是本片最為可觀之處。

甚至能說 Salim 才是真正的地下男主角，因為他忠實呈現了貧民窟的價值觀與態度，

就是不顧一切活下去，"生存" 才是唯一的信念。

比起弟弟的天真浪漫，Salim 更為真實而且有血有肉，

這也是不少人將 Salim 當作是反派的原因。



簽名照、空廁所、搶嬰兒，能夠賺更多的錢，雖然夠狠，但卻是實際。

嘴上說不讓 Latika 進來躲雨，卻還是睜著眼睛裝睡，讓弟弟當好人，

這是清楚考量過自身能力可負擔與否，但仍保有惻隱之心。

放掉 Latika 以保全自己和弟弟，這是無情，卻又不得已，也是情急之下的當機立斷。

拿槍威脅弟弟，甚至在火車站擄走 Latika ，為了敲醒弟弟的白日夢，

因為他知道如果私奔成功，弟弟的下場會很悽慘。

而利用手上的籌碼來達成目的，確實不擇手段，但卻是必要之惡。

最後當他看到 Jamal 上節目的決心，才忽然了解到弟弟永遠不會放棄，

他感到抱歉、請求救贖，並且選擇與老大玉石俱焚，犧牲自己以完成 Jamal 的心願。



當 Salim 在多年以後聽見 Jamal 的聲音，是如此地欣慰與愧疚，甚至不求弟弟的原諒，

Salim 只想往上爬，權力與名利是他最終的目標，但還是永遠把弟弟擺在前頭。

我們從孩童試唱那橋段，可以清楚看到 Salim 作出的抉擇。

說明了 Salim 自始至終都在保護著 Jamal，只是 Jamal 從來都不知道。

或許那最後的 call out，代表著 Jamal 的諒解，只可惜 Salim 再也收不到。



Jamal 是個活在雲端的人，成長在這腐敗的社會邊緣，卻能夠如此單純、出淤泥而不染。

對他而言，許多精神上的東西明顯大於物質上的需求，

所以他可以為了偶像的簽名照跳入糞坑，

可以為了兩小無猜的愛情義無反顧，放棄金錢、甚至放棄一切，

有一部分實在應歸功於哥哥的庇蔭，所以他才能夠存活至今，甚至擁有 happy ending。

反觀 Salim 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映襯著 Jamal 的另一面，反倒更讓人心碎。



兄弟倆性格迥異卻又相互依存，這概念所隱含的潛力相當可觀，

如果能夠發揮呈現出來，必定十分深刻。

然而劇情將這一條線藏得如此隱蔽，卻刻意彰顯 Jamal 的癡情，實有押錯邊之感。

如果說劇本能夠在兄弟間的掙扎對比與價值觀的差異當中，花更多心思去琢磨，

並且加強背景故事的深度與長度，傳達出來的能量勢必更加深沉且驚人，

只不過，相對地會讓觀眾難以親近。

看看去年的 No Country for Old Men 就是最好的例子，

或許是貧民的製作群，不想讓本片也走上這條路吧～

畢竟多一點柔性的愛情成分以及流暢度，確實能夠讓片型變得更加討喜。



雖說那兩個缺點實在很要命，但也只是純粹出在劇情架構方面，

而且是導因於拿過高的標準來檢驗所產生之結果，

這劇本比起一般電影而言，仍然是傑出太多了。

（但某部分還是應該歸功於本來就已經鶴立雞群的原著小說。）

至於其他技術方面，無論是攝影、音效、剪輯等等，實在無可挑剔，

Danny Boyle 拿最佳導演也是無話可說。

看劇本也知道這種電影非常吃導演，Boyle 過去的實力已經是有目共睹，

本片也正好給他極大的揮灑空間，他也不負眾望地繳出生涯代表作。



綜觀而論，比較最後呼聲最高的兩部最佳影片。

貧民百萬富翁，是用寫實的骨架，描述一個虛幻的命運與愛情。

班傑明的奇幻旅程，是用虛幻的骨架，描述一個寫實的人生觀。

兩部片截然不同而各有擅長，

但很顯然班傑明是缺乏了張力與高潮，所以貧民能夠脫穎而出。

這部電影可以拿獎拿到手軟，仰賴的是實力而非僥倖，稱得上是眾望所歸。

只不過，不應該被捧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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