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之旅 ─ <超級大國民> - 電影

「霧散開了，景物終能清晰看見，只是為何都含著淚呢？」

黑色底上，蒼白的字幕，緩緩揭啟這一場贖罪之旅的開端。

許毅生，這個人如其名的男子，已經走到了生命最後的盡頭。
但是他還是會被惡夢驚醒，雖然這個惡夢他從未親眼看見，但
想像中的死刑處決場景，仍在他的腦海縈繞。他決定離開養老
院，前去尋找他朋友的墓，那個因他出賣而死的朋友。

二條一，懲治叛亂條例中的唯一死刑，這是白色恐怖裡最令人
色變的法條之一。當年關後被釋放的人，都已經不是原來的那
個人了。當許毅生找到過往牢友，向他們問起陳政一時，每個
人皆諱莫如深，不是吹起薩克斯風，便是帶起耳機不理人，酷
刑後的創傷，像個幽靈緊緊抓著每個人。一如字幕所說，這些
人與死去的陳政一，只是多一口氣而已。

事易時移，當今的年歲已是西元1995，那個號稱閏八月會攻台
的年代，老人不知所措看著街頭抗議的人潮，默然的聽著女婿
說政治只是一場生意罷了。這場追尋顯得諷刺而荒涼，但是老
人許毅生沒有辦法，他的人生，只剩下這個最後的贖罪。

終而，幾經展轉，許毅生終於有了陳毅生墓的線索，在荒煙蔓
草中，大片的亂葬墳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彎著老邁的腰，一
個一個的尋找，終於找到了陳政一的墓。許毅生伏在地上，放
聲大哭，一聲聲的對不起，不僅是對著陳政一，更是對著整片
荒墓的幽魂。他在每個墳墓上，一一點上白蠟燭，為這幽暗的
林間，帶來微弱而感傷的幽光。許毅生終能安然而去，這次他
的夢不再是陳政一的死亡刑場，而是與妻子女兒，一起開心的
微笑。

今天新竹影像博物館放映了這部白色恐怖的經典電影─超級大
國民，在映後更請到了萬仁導演與廖慶松剪接師做映後座談，
真的是相當難得而特別的經驗。這是我第一次看萬仁導演的電
影，也第一次認識剪接師這個職業的專業與能力。

先來說說我對這部片的感想，這部片以一種很軟的調性處理整
個議題，畢竟以當時的社會氣氛，也許只有這種被害人向另一
個被害人道歉的表現手法，才不會激起社會太多力量的壓迫。
導演沒有讓身為加害人的上校道歉，也沒有讓下一代對上一輩
的人致意，也許讓觀眾有心理落差，感覺正義沒有得到彰顯，
真理沒有因此伸張，但這就是真實，這就是台灣社會對白色恐
怖真正的反應。

而在座談中，導演也提到，這部電影原來的風貌應該是類似超
級市民般的諷刺喜劇，但最後卻轉變成這樣子一部贖罪之旅，
也是導演他始料未及的。電影裡導演大量運用空拍、獨白以及
字卡的形式帶開電影，每次的帶開都讓觀眾的情感有了喘息的
機會，也有了釋放的空間。當觀眾看到最後點點燭火在林間綻
放的時候，心情也不禁動容。這不僅是一場贖罪，也是對那一
個年代莊嚴的告別。

觀眾也有許多的反應，有的人問導演，為什麼不用黑白片的形
式？萬仁說，因為他要讓觀眾更貼近這樣子的今昔對照之感，
黑白片也許能完整過往的紀錄，但也隔離觀眾與影片的距離。
我們也許就不能對許毅生女兒對他的怨懟感到這麼大的悲傷，
那麼大的遺憾。也有人問導演，為什麼影片不停在林中的那場
戲，還要加上最後的結尾。萬仁說：結尾對他很重要，那是一
個男人最終的救贖，最甜美的安眠。也許也就是有這樣好的電
影，才能引起這麼好的反響與回應。

最後感謝影像博物館，能夠安排這場特別的演映，讓曾經參與
或未能經歷過白色恐怖的，都能因此有個認識與經歷。畢竟這
是我們的所在地曾經發生的故事，只是敏感到少有人敢談，敢
談的也容易淪於政治的操弄。也感謝萬仁導演撥冗參加這場座
談，讓我們能夠一起分享的不只是兩小時的影片，而是一整個
悲傷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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