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108） - 同志

寧靜的一夜好眠後，我在照入房間的晨曦中恢復了清醒。


現在才清晨七點多，晚點再去辦出院手續吧。


緩緩地離開病床，再替曉婷蓋好身上的被子，

我進入浴室進行簡單的梳洗，再走進病房的客廳。


坐在沙發上抱膝沉思著，我的頭腦逐漸地擺脫了昨夜的昏沉與混亂。


謝天翔的見死不救，的確是讓我恨入骨髓的一根棘刺。

用血緣關係這點來刁難我，更讓恨意燃燒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但是無論這個男人有多麼卑猥可恨，

他的確都是曉婷的父親，也是我那對小寶貝的親外公。


我卻選在大年初二的這一天，徹底地爆發累積十年的恨意....


爆發時的那一刻，我感到了仇恨潰堤的快意，更痛快於謝天翔狼狽的模樣。

但是現在的我，卻不得不煩惱於該如何讓事情收尾。


如果滿懷憤慨的曉堯，再次質問我當年的事，我該讓他和思婷知道真相嗎？


知道他們的親生外公，是如何地對我這個媽媽見死不救....




或許是因為同為女性，又一樣身為遭到背叛的元配，

雖然曾經痛恨著秀麗阿姨的殘忍，但我還是不免會同情於她所承受的傷害。


尤其是在看過了她的傷痕之後。


但對於謝天翔....


除了抱持著對配偶父親的敬意以外，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有哪一點值得我尊重。


可是，我真的要跟他勢不兩立嗎？或者繼續維持表面的和諧？


不，不可能再做表面工夫了。




我和謝天翔，在昨晚就已經徹底撕破臉了啊....


雙手被人輕柔地握住，睜開眼睛後，我見到的是佩佩擔心的容顏。


「表姊，妳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妳怎麼知道我住院了？」


「莊醫師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昨天晚上謝天翔在急診室裡大吵大鬧的事。

　對了，曉婷呢？還在裡面休息嗎？」


「嗯。」




把佩佩攙到身旁坐下後，我擔心地輕撫她的腹部。


「佩佩，妳老實告訴我，妳是不是真的....」


臉色驟然變得苦澀，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已經一個多月了。」


「柯家的人都知道了嗎？」


「嗯。」


無奈地深深嘆息著，此刻我只能沉默地望著眼前不斷顫抖的她。



「表姊，妳不罵我嗎？」


「人生畢竟還是掌握在妳自己的手中，佩佩，妳不是孩子了。」


「那麼，妳會不會....」


「我只希望，從此以後妳能夠過得幸福快樂，也不再後悔於自己的選擇。」


「好吧，表姊，謝謝妳....」


按著自己的腹部，她哽咽而愧疚地點了頭。


努力擦乾臉上的淚水後，佩佩抬起頭來，滿是擔憂地望著我。



「我聽莊醫師說，妳是因為孩子們的事跟謝天翔吵架了。」


「是啊。」


「姑姑和姑丈希望妳把曉婷和孩子們都帶去洛杉磯嗎？」


「他們是有向我提出這樣的建議。」


「表姊，妳畢竟是獨生女，姑姑和姑丈年紀又這麼大了，

　他們一定很希望能讓妳和曉婷陪在身邊，也享受被孫子們圍繞的感覺吧。」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爸和媽主要擔心的，還是這兩個孩子會不會在台灣遭到歧視，

　所以才建議我們，考慮把思婷和曉堯帶到美國念書；

　畢竟我擁有美國國籍，還跟曉婷在洛杉磯辦理過結婚登記。」


「歐美的社會，對同性的婚姻應該早就相當熟悉了吧。」


「就算熟悉而常見，也不表示就完全地被每個人接納。

　況且美國也有自己的社會問題，

　並不是我們全家出了國，就一定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佩佩握起我的手，露出了憐惜的神情。




「但是待在國內的話，妳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才能和曉婷與孩子們都建立起被法律所承認的關係....」


「即使如此，我也希望能盡其所能地爭取到最後一刻。」


「表姊....」


「這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所有和我們一樣，勇敢地愛著同性的人。」


心疼卻敬佩地望著我，佩佩將我的雙手緊緊攥住。


「既然這樣，表姊，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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